奚伯彦在等,等宫里的那位坐不住,前往无量寺确认他死亡消息时,就是他替当年九泉之下所有亲人报仇之刻,孤家寡人,她还活着,怎麽能叫“孤家寡人”?他要做真正的“寡人”,再也不受制于人的寡人,
无事
春娘醒来已是一日后的事了,村上来了大夫给她瞧了病,没什麽大病,一切都归于她是个傻子,走路都能被石头块绊倒磕破了头。
村医领了玉米面和着稻糠粉做成的几个窝头,满面笑容的叮嘱了春娘几句就走了,啥药也没留下就给裹了个头。
家里的活还得有人干,日子好像滚起来的车轮似的,一日又一日的带着春娘马不停蹄地往前奔。
这日,春娘的伤好了大半,额头上只留下一层浅浅的一小节指头长大小的疤,碎发一遮就也什麽都看不到了,两条腿上的伤因为反反複複落下了旧疾,一到刮风下雨就疼。
一开始见到春娘,就打从心里瞧不上她的婉莹对春娘的态度也在一日日的发生着变化,尤其是在看到春娘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原本尖酸刻薄的话,也会在嘴里转一圈剩下句刻薄的嘲讽,“傻子,就知道笑。”
婉莹自打死了丈夫,村里惦记她的老光棍就多了起来,只要照面就会有污言秽语朝着她,村里的女人不知出于嫉妒还是纯粹的见不得别人好,经常三五成团地聚在一起,咒骂她,甚至有的女人直接说她是个□□,她那样的走路姿势和镇上那个远近闻名,门户大敞的老寡妇一样,人尽可夫,甭管她们是真知内情还是造谣生事,都中了一点,只要中了那点,婉莹就如同猫见了老鼠,好在她们也知道收敛,毕竟没有证据的事,谁让婉莹同村长的弟弟有一腿。
这也是她们恨的一点,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一扭一扭的和朵花似的,即使老了些但在这乡下的村里也是独一份的景,勾搭上村长那个好色的弟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要说这村长的弟弟,也不是个好东西,胜在有个好爹娘,好哥哥,早年因为打家劫舍蹲过牢,人长得猴精猴精的,长手长脚,除了头上不多的头发,浑身不长毛,就连胡子都没有,娶过村上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听说是夜里爬墙糟蹋了身子,被迫嫁给了他,只是没几年就因为生孩子去了,生下的孩子因为没了娘,爹又是个烂赌鬼,不是在赌钱的路上,就是正在赌钱,还爱喝酒,一喝就醉的不省人事,最终没活几天就也冻死了。
不过也因赌钱喝酒认识了几个杀人放火的匪徒,村里没人敢随意招他,深怕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婉莹同他有事,并非出自她本意,说到底也是被半夜爬了墙,屋里的男人靠不住,眼看着她被按上床榻,污了个底朝天,屁都不敢放一个,默默的端了凳子给人挪了窝,完事后,还给人提好裤子从大门送了出去。
明明是他骗她回来,允了他正牌娘子的诺,结果不过是换个地方,从一群形形色色的男人,到固定几个男人享用,她还是个□□,笑贫不笑娼,滑天下之大稽,他就是嫌弃她,所以才能看着她被别人睡。
婉莹打了个哈欠,纤细但不水嫩的手搭在脑门上,仰头看起了太阳。
今日的天气十分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在直刺眼睛的光线下,一颗泪珠划过她的脸颊隐入有几根白发的发丝里,她从来没后悔过杀了那个狗男人。
婉莹顺了顺发丝,眼底划过得意,那人的儿子也该去了,省的整日活的不踏实,疑心那天他听到了什麽,滑的和个泥鳅似的,怎麽试探都没用。
春娘嘴里也是一样,什麽也问不出。
“他的水今晚不用给他烧了,大夫刚给他扎完针碰不得水。”大夫给他扎了针确实不假,但婉莹说不用烧水之事,确是她已有打算。
“我屋里老鼠闹了好几天,今晚打算收拾它,你在屋里躲好,没什麽事别出门,省的没杀死的老鼠跑你屋里。”
婉莹拍了拍春娘的后脑勺,十五岁的孩子,再怎麽面黄肌瘦,好好养上个几天也能变得水嫩,“真好啊。”
春娘不觉疼,相反因为性格原因,十分敏感的她甚至觉察到了对方的一丝善意,就因为这丝善意,春娘透亮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除了她娘,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明确的善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什麽,但不妨碍她开心。
婉莹伸手摸了摸春娘的眼睛:“你有双好眼睛,多笑笑吧。”已泯的良知在这双似乎能包容一切黑暗与罪孽的眼睛里得到了重获新生的权利。
春娘依恋的回蹭令婉莹心底生起了痛快,之前的她再怎麽不堪,再怎麽奴役使唤她,春娘都会好了伤疤忘了疼,招招手,人还会过来,仿佛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着她,不管何时何地,都有个地方可以回去的诱惑,没人能抵挡得住,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