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心疼。
然而江辞摇摇头,“我没有家,”他说,“那个岛是你给我造的牢笼,不是我的家。”
宴云楼想去握他的手,虽然自己的手也冰凉,但是他火力旺盛,一会儿就能暖过来,他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好,你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处,欧洲,澳洲,南美洲,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安家。”
“别动,我的刀很锋利。”江辞说,“我会有家的,但不是跟你一起,你放我走吧,把Bobby还给我,我们从此两清。”
“不可能,”宴云楼毫不妥协,“前提是我们两个在一起,除此之外所有都可以听你的。”
“那我就杀了你。”
然而宴云楼早已变成流氓货色,蛮不讲理厚脸皮,竟然迎着刀锋点点头,“好,杀了我吧,那架直升机上都是我的人,我一死你立马上全球通缉,然后你带着我的尸体浪迹天涯,也很浪漫不是吗?”
疯子!疯子!
江辞咬牙切齿,手不停地抖,在宴云楼的脖颈上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男人一声不吭,只深情地看着他,似乎真要在做亡命鸳鸯之前永远记住他。
江辞看见血从刀锋上淌下来,激起他基因中的血性,刀尖舔血的前尘往事,有一刻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有魔鬼的声音在催促,“捅上去吧,杀了他你就自由了,杀了他一了百了,你再也不用忍受求之不得的痛苦,辗转反侧的煎熬,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吧,你杀了他……”
他眼睛通红,手指微微用力,那截喉管如此脆弱,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宴云楼会感觉喉咙一凉,之后有甜丝丝的血液顺着喉管流淌下去,他会呛咳,觉得很痒,不出片刻,他将从此坠入黑甜梦境。
宴云楼向后仰了仰,引颈就戮,从容不迫,他甚至朝他笑了笑。
江辞看见他那张脸,英俊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他设想血溅在他脸上的样子,他好像是见过的,他帮他挡枪的时候,在澳门,在他叫Alcoholism的酒吧里,子弹从他肩膀里穿过,溅起的血沾在他脸上,他应激似的微微闭了闭眼睛,眉头山峦一般地皱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江辞觉得心痛,他还是很英俊,无论如何都英俊,只是他会渐渐虚弱,僵硬,最终没有表情也不再能动,永远地消逝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不该是这样的,江辞曾经暗自发过誓,让他再也不沾一点血,不受一点伤,让他从此平安喜乐,他发过誓的。
虽然已经很久了,是在他很爱他的时候。
他松了劲儿,再也强硬不起来,心里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他曾经那样深地爱过他,可是现在呢?现在还爱吗?他不知道,思考让他发痛,痛到无法忍受,所有思绪都灰飞烟灭,他只求能止住这种痛。
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他拿着刀往自己胸口插。
然而没有成功,刀锋被人握住,他顺着那条手臂,看见宴云楼惊恐的脸。
为什么刚才被拿刀抵住脖子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江辞很好奇,但他很快无力探究,两种声音在他心头不停交织呐喊,一个说已经到了最后一刻,赌一把吧,你知道他不会置你生死于不顾的,另一个说,忍不下心来杀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杀掉自己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殊途同归罢了。
熟悉的厌倦感卷土重来,他想逃离这个世界,自我放逐在虚空里,从此再也不沾染尘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法了,但是这一刻却又死灰复燃。
眼前宴云楼焦急地冲他叫嚷着什么,但他只能看见他的唇一张一合,耳朵里充斥的是海水涌动的声音,稍远一点直升机垂下绳索,有人穿橘黄色救生服缓缓下落……
江辞侧头看了一眼漆黑咆哮的大海。
在这一瞬间,宴云楼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预兆,他甩开餐刀,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去探,但是已经晚了——
江辞矫捷的像一只豹子,他穿过船舱门,没有丝毫停顿,从船舷上一跃而下,瞬间被漆黑浓稠的海水吞没——
那一刻宴云楼恍惚能感觉到他经过的风声,带着自己泣血的哭喊,成为了他永久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宴小楼:呜呜,我老婆掉水里了,我该不会没有老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