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过去了,随着白塔被彻底血洗,他深厚的恨意也跟着稀释、蒸发,那一刻,只有奇怪的怅然,夹杂着淡淡的,对爱的恐惧。
我原谅他了吗?
盯着灿烂的阳光,阿加佩情不自禁地问着自己。
我已经可以放下杰拉德·斯科特,继续往前走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也等不到回答。阿加佩再没有时间仔细地审视自己了,同年的六月,伊莎贝拉已是接近临盆期的孕妇,她的身体却惊人得消瘦着,不复过去的圆润。查理一世号令御医,征召着任何能令皇后健康好转的方法,但一切努力都是杯水车薪。
这个孩子没日没夜地消耗着母亲的精力与生命,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出来,这个胎儿是没法平平安安地生产下来的,在他和皇后之间,总要没了一个。
生产的预定日期成为了一道验证死神是否会大驾光临的终点线,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天平安过去,都有人不停向神灵祈祷,感谢了祂们的庇佑。
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到了这时,觉得危险的人就不只是阿加佩了。私下里,主教轻声对阿加佩说,先前有个口无遮拦的医生,莽撞地提议了现在就为皇后肚子里的胎儿准备一口棺椁。在皇帝的盛怒之下,用不到过夜,他就已是身首异处,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这种氛围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的异议,说出了半句不吉利的话。
不过,或许真有圣母保佑,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伊莎贝拉的精神忽然一日好过一日,她的面色红润了,整个人更有食欲,身上也更有力气。每次阿加佩去看她,都能见她高兴地朝自己挥手,宫廷里的医生们全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个奇迹。
查理一世欣喜若狂,他拥抱着妻子,宣布一定要为她的健康好好庆祝一番。于是,整个塞维利亚宫喜气洋洋的,人人脸上都有了笑容,厨娘和厨师忙忙碌碌,侍从来回奔跑,等要筹备一场盛大的筵席。
宴会当晚,卡斯蒂利亚议会的大臣出席了,皇室御用的牧师出席了,各大教区的主教也齐聚在塞维利亚宫,作为神明的代行者,他们全都为皇后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就在众人一片其乐融融,查理一世同样满面春风,充满爱意地牵着妻子的手,莉莉突然拉住了阿加佩的袖子,急切地说:“爸爸,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