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宁没再搭理他,只躺回软榻上,翻话本看。
不多时,元祎进来,径直走到了软榻边。方思宁不解地抬头,问:“姑姑有什么事吗?”
元祎不说话,只是递了一份帖子给方思宁。
方思宁接过一看,整颗心猛地一沉。
落款之处,赫然三字:公主府。
……
……
方思宁怎么也没想到,公主府会派人来拜见她,派的还是魁夜司的人。
“卑职魁夜司都尉,陈敬,见过郡主。”堂下的人跪身行礼,如此说道。
魁夜司之首,封都尉,是正三品的武官。再听他自称姓陈,方思宁就已明白了几分。
“陈都尉免礼。”方思宁笑着说完,见人起了身,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他不过三十出头,凌厉的眉眼间满是冷漠,一身肃杀之气,拒人千里。这等人物,合该套在那身黑色的暗卫服里才对。她带着几分慵懒,又问,“不知都尉前来,所为何事?”
陈敬低着头,恭谨说道:“下月便是郡主芳辰,卑职奉公主之命,送来贺礼。”
言语间,几名仆从抬着箱子走上前来,箱子打开,不过是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无甚意思。方思宁只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公主有心。本郡主这里谢过了。”
陈敬行了一礼,又道:“还有一事,望郡主首肯。”
“说。”方思宁只想赶紧打发这些人,回得有些不耐烦。
“先前郡主来北地,公主赠了郡主三十名暗卫。郡主待下宽仁,公主恐这些暗卫顽劣难驯、不服使役,便令教管同行。如今已逾半年,想来那些暗卫已能为郡主所用。所以,请郡主开恩,将教管赐还。”陈敬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这里有公主手札,请郡主过目。”
元祎见状,走下堂去接过了书信,递给了方思宁。
方思宁却不接,只道:“那么多暗卫,本郡主可分不清,不知都尉说的那位教管是?”
“陈慬。”陈敬说出名字,又出言补充,“郡主明鉴,公主所赠暗卫,有一本名册,其上应该没有他的姓名。”
“哦……”方思宁笑嘻嘻应道,“哎呀,本郡主没看那本名册呢。”
这句话里透着无赖,但陈敬却依旧耐心:“若是寻常暗卫,公主自然不会吝惜。但此人身居要职,还盼郡主赐还为幸。”见方思宁没回应,他又道,“公主心知要还教管,郡主手下恐无人可用,此番还命卑职带了几名身手出众、老练能干的暗卫来,随郡主差遣。”
此话一出,堂内忽然多了几个穿黑衣、戴面甲的人来。几人跪身行礼,姿势是如出一辙的端正。
合情合理、礼数周到,不论怎么看,方思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却往椅背里一靠,笑盈盈地道:“公主一番苦心,本郡主也不是不近人情。可不巧了,都尉说的那位教管啊,前些日子受了重罚,现在还下不得床。都尉少不得要等上些日子了。”
陈敬一听,答得迅速:“即是如此,卑职这里倒有些上好的伤药,不如让卑职替他看一看。”
方思宁笑出一声来,“人现在本郡主房里养着,恐怕不方便。”
陈敬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冷:“是卑职欠虑了。卑职就在驿站候着。哪日他伤好了,卑职再来拜会。”
“好。慢走不送。”
待陈敬带着暗卫们离开,元祎开口问方思宁:“郡主有何打算?”
方思宁这才接过了元祎手中的信,却是不拆也不看。
她有何打算?她根本没打算……
……
……
这一夜,方思宁难得又喝起了酒来。
往常这个时节,冰镇过的荔枝酒是最好的。可在北地,冰雪易得,荔枝却是难找。到底是无可奈何。
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放弃一些东西的准备。不管是婚约,还是荔枝酒,凡是麻烦之物,抛下就好。只是……
她叹了口气,望向了珠帘之外。
名册之上的确没有他的名字,她也早已想过原因。可他的态度,从来不像是会走的样子。她数次刁难他,想将他送回公主府,分明是他竭力要留下。
所以,他知不知道自己并未被送出?若是不知道,那公主要召回他,他是会高兴,还是会苦恼?
方思宁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如此百转千回的心思,又偏偏是为一个不领情的人,多少有些不值得。几杯酒水饮下,她微微有了醉意,心上愈发郁闷。一念上头,她索性起身,走到了外室。
见她出来,陈慬刚要行礼,却被她紧紧抓住了手臂。她用了几分力道,推着他到床榻边坐下。她微蹙着眉,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许嗔怨:“首领大人,本郡主方才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所以来问问你。”
“郡主请问,属下知无不言。”陈慬见她有些醉了,也不深想她的用意,只顺着她的话答应着。
“魁夜司中,如你这般姓陈,名字又从竖心的,有几人?”方思宁问。
“回郡主,四人。”陈慬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