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去祠堂,我心慌得很,想给隆禧和阿娆上一炷香。”娜仁手尖冰冰凉,捧着茶碗仿佛好些了,热意却只浮在表面。

福宽听了,并不敢拦,忙道:“奴才这便去预备。”

小祠堂中只供奉着隆禧和阿娆的牌位,却称得上是这王府中顶顶重要的地方,即便留恒不在京中,也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一行人撑伞顶着暴雨来到,福宽先用火折子将小祠堂内的蜡烛点燃,然后从案上捧起香匣,奉与娜仁。

一步入祠堂,便有淡淡的沉檀香萦绕在鼻尖,娜仁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从福宽手上取了香,在蜡烛上引燃,然后冲着隆禧和阿娆的牌位拜了拜,却未祈求什么,或是转身出去,而是脱了鞋,盘膝在祠堂内的跪墩上坐下了。

这本是留恒素日在祠堂内静心跪香的地方,这会娜仁这样坐上去,福宽却也不敢制止,只从祠堂中出来,挥退了廊下王府中的小厮侍女,然后自己也恭敬地候在门外,并未再入内。

娜仁着实在小祠堂中坐了许久,久到那一炷香燃到底部,香灰散落在香炉碗中,鼻间的香气愈重,娜仁的头脑越清醒。

良久,她轻轻道:“若你们真的在天有灵,保佑恒儿吧。”

如此又过了一旬左右,康熙收到地方急信,展开之后眉心紧蹙,神情复杂,静默许久。

彼时他正在永寿宫里,观他的面色,娜仁也有些急了,“这是怎么了?”

“……大江发了水患,”康熙甫一开口,没等他说完,娜仁便急了,“恒儿如何?”

第160章

“阿姐你莫要着急,听朕说完。”康熙道:“索性水灾并不严重,只有一小段风浪迅猛,水涌到岸上,却并未祸及民居。恒儿……”

他说着,眉心蹙起,娜仁愈发提起心来,却听他道:“恒儿彼时正在那一段中,他们的船被风浪冲了个正着,万幸的是船没翻,人也没事,只是被风浪带失了方向。”

娜仁微微松了口气,又追问:“然后呢?”

康熙展信向下看去,展眉一笑,似有些庆幸,“幸而咱们恒儿也是在南边住了两年,对那边的风物山水还有些熟悉,素日又喜欢行走于各大宫观间。他认出那边的山,沿着水路靠岸后,便到那山上的道观请人医治伤员,又向官府报信,如今人已在苏州城中了。”

这是飞鸽传书,但纵然如此送来也用了一旬多的日子,娜仁掐着日子一算,又对着信上的日子,留恒遇到水灾在风浪中茫然不知方位的那日,可不就是她在纯亲王府上香的日子。

康熙俨然也想起这一回事,轻舒一口气,道:“也许真是隆禧在天之灵,保佑他这唯一的儿子吧。”

“这太玄观,我仿佛在哪里听过。”娜仁瞥了一眼信上只被提及一次的宫观,蹙眉细想,但因她方才情绪起落太猛,这会脑子里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原本几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会也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

还是琼枝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咱们小王爷和陈姑娘初遇的那道观吗?厚礼您还封了香油钱,叫冬葵遣人到南边去,千里迢迢的,就为了这点子事。”

“这阴差阳错,倒也是缘分。”娜仁一时啼笑皆非,只道:“这太玄观和恒儿,可真是命里的缘分。”

这会她倒是都想起来的,缓缓道:“听楚卿说,那道观偏远得很,等闲人不知道也不会去拜,那一片的山也险峻,寻常少有人至。若不是恒儿识得那路……”

“后果不堪设想。”康熙一手紧紧攥拳又松开,闭了闭眼,满是庆幸地道:“好在如今没事,不然待百年之后……”他抿了抿唇,“朕如何有颜面去见隆禧。”

娜仁未语。

好在留恒没事,迎亲的队伍也没大事,众人休整一番,修好了船,按照原定计划,照样迎亲、回京。

京中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吉日将至,留恒只来得及入宫一趟报了平安,按规矩应该先去太皇太后宫里,太后和康熙、娜仁都在。

看出娜仁按捺不住,太皇太后并未多留,只简单说了两句话,确定留恒还活蹦乱跳的,便道:“随你娘娘去永寿宫吧,她可着急坏了。就你出事那几日,她在京中也魂不守舍的,那天分明那样大的雨,偏要出宫到王府去,给你阿玛和额娘上了香,也是赶巧了,偏生就是那一日你们遇到了风浪。可见这世间许多的事,哪里是人说得清的啊。”

留恒一愣,忙看向娜仁,从她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他只能收回目光,起身向太皇太后行礼告退。

永寿宫里,留恒难得絮叨,仔细将那日遇到风浪之后的应对说与娜仁。知道他是为了叫自己安心,娜仁心里觉着熨帖,也仔细听着,越听越觉着凶险。

就这样的状况,人只有伤没有亡,船还没烂,真是上天保佑了。

留恒倒是看不出什么庆幸或者劫后余生的欢喜,只平静地与娜仁道:“那日我们上山后,太玄观的观主说我命劫已过,此后一生,无论如何境遇,必定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