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劫?”娜仁微微拧眉,“这话你没与我说过。”
留恒笑了,“本来不知是真是假有没有着落的事情,何必说与您知道,平白叫您跟着担忧。”
但在娜仁的目光下,他还是无奈地道:“是秦观主说,我命格奇特,或许本就是定数之外的变数,变数相牵,环环相扣,我是其中的一环,若能平安度过命劫,便不算是变数,而是定数了。”
娜仁听了,长久沉吟未语。
如果留恒是变数的话,那她又何尝不是呢?
命劫……真算起来,她身上能算得上命劫的,也就是当年挡的那一箭了。
她挡箭的时候,没有自己能够活下来的把握,是生是死全凭天命,也算是一劫了。
这些东西她不想深思,或者说抵触深思。
要说变数,只她这一双蝴蝶翅膀挥舞起来带来的变数就太多了,如果各个都要细算,这些个浪花聚到一起,能形成什么、影响到什么,谁都不知道,包括娜仁自己。
见她如此,留恒便略过这一个不谈,只与娜仁说起成亲那日的事宜来。
娜仁说道:“你皇伯父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出宫去,老祖宗上了年岁不好折腾,太后去却是可以的。你阿玛和阿娘都不在了,成亲宴的牌面却要撑起来,不能比旁人弱。亲王成婚,正经算起来,场面应当比皇子阿哥们都强,只弱于太子。”
“娘娘。”留恒略感无奈,道:“您知道我不求这个。”
娜仁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你不求,不代表你皇伯父和我不求。你已经娶了楚卿,他们没有任何威胁,那么应当属于你的、你应当有的,便半分都不能差了!总要叫外人都知道,纯亲王功绩深厚,简在帝心,是他们都招惹不起的。何况你的媳妇的出身在那里,婚宴的场面越大,对她越好,她日后在京中行走,也更有底气些。”
言及此处,娜仁轻嗤一声,不屑地讽笑道:“这京师里的人啊,就是这些事,无趣得很,也罢了吧。”
留恒道:“楚卿心志坚定,又身为亲王妃,她在京中行走,不会遇到什么苦难的。真有人言语为难,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莫非楚卿牙尖嘴利?”娜仁有些兴奋,又道:“上次见也没看出来啊。”
留恒似乎轻笑一下,“您往后就知道了。”
比起牙尖嘴利地顶回去,有时候,被人无视的感觉,对于挑衅挤兑的人来说才是最难受的。
何况人家还不单单是无视你,人家是傲视你,根本不把比当一回事。
本来位卑者抓到位尊者的“卑”处嘲讽,自然是位尊者越当回事,自己心中越得意。但人家不仅不当回事,人家把你都不当回事,这样的感觉……扎心啊!
这都是后话不谈,只说留恒与楚卿成亲当日,圣驾驾临,同行的还有太后与皇贵妃,三位同行,依仗绵延,竟将王府门前的半条街都占去,旁人家的马车也只能退避,皇上与皇贵妃又为“高堂”受了亲王与新妇一拜。
与此对比之下,皇子公主倾巢而出参加婚宴,竟也不算什么了。
经此一回,整个京师对纯亲王的“简在帝心”算是有了清晰的认知。
婚宴当日,留恒与楚卿向康熙与娜仁行了礼,没等起身进行下一项,跪在那里,留恒忽然正色对着娜仁又行一礼,恳切地道:“多年来照拂教养之恩,留恒万不敢忘。此一拜,愿娘娘身体康健、事事顺心,得百年之福,享高堂之乐。”
“……好。”娜仁倾身扶他起来,笑眼看着他,“我也算是对得起你阿玛和你阿娘了,去吧,往后和楚卿好好的。你自己求来的婚事,自己求来的妻子,要好生待她。”
留恒尽数应着,“娘娘放心。”
娘娘算是尊称,娜仁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会这样叫她,便是太皇太后、太后乃至康熙,偶尔也会打趣般地喊她“娘娘”。
但唯独一个留恒,他的“娘娘”,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娜仁从他牙牙学语听到如今他与人携手拜堂,二十几年,其中的寓意与情感,并不是皇贵妃娘娘或是慧娘娘所能够代表的。
她是真的把这个孩子,捧在手心上,一点点地呵护长大,在宫里倾尽所有心血照顾他、保护他,将他当成和皎皎一样的心尖尖。
性格与观念使然,她不会如佛拉娜她们一般将孩子视为自己的一切,也不会向留恒或者皎皎表露自己为他们做了多少、付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