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明已经三十岁,却总被说像是只有二十五六,没有任何让人服气的成熟风范,没有事业没有家庭,是被借贷公司押去给色老头陪酒的可笑男人。
是连声音都被吓没了的惊弓之鸟。
是不想再和外面那位少爷见面,却在绝境中被对方所救,再一次落入奇怪而又得不到解释的情景,根本搞不清正在发生什么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从出狱后,不,是从被捕那一刻开始,就在咬牙强撑,并且已经一直咬牙撑到现在的慈郎,在与镜中的自己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忽然崩溃。
无法面对的,是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为黯淡破败的,自己的人生。
像雨水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无声掉落的泪水,让镜中的男人显得更为失败。
他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突然,温热的毛巾贴上他的脸,用有些强硬的力道擦拭着。
脸被仔细擦过一遍,正反面都使用过的毛巾离开他的脸,他看到将毛巾扔进洗衣篮的伊集院和臣。
为什么?
和疑问一同涌出的,是身为成年男人还被另一个成年男人像孩子般照顾的羞愧。
他们在镜中对视。
“我从小就有失眠的毛病。”
没有离开的伊集院和臣,忽然开口。
失眠?可那天……
伊集院和臣继续道:“遇见你时,已经到了不吃助眠药就无法入睡的地步。”
才是初中生,就必须靠吃药入睡?
“奇怪的是,你能让我睡着。”
说出荒诞真相的伊集院和臣,看着镜中面露错愕的慈郎,表情冷静,完全不像是在说笑,然后,他礼仪端正却毫不客气地说:“望月君,以后请多指教。”
曾经的记忆翻涌起来,搅得脑海一片混乱,记忆里发生过的对话与此刻正在发生的对话重叠难分。
就在眼前,慈郎仿佛看到,还是高大少年的伊集院和臣,在诀别前,礼貌地问自己:望月君,你介意失去自由吗?
介意吗?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他早就不拥有自由了。
不如说,他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原来还有用?
慈郎轻轻点头,拿起牙刷。
于是伊集院礼貌地离开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伊集院向他示意了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面竟然放着他仅有的几套衣物。
伊集院和臣:“昨晚让人取来的。我想你现在会更想穿你自己的衣服。”
这些衣物本应该在慈郎那间被黑衣男们打破门的廉价公寓里。
慈郎分不清,到底是该感谢对方,还是该畏惧对方如今的地位。
说畏惧,自然是因为伊集院在短时间内,就对他的情况了解到了这个程度,还能在没有慈郎许可的情况下,派人进入公寓取回他的东西。
说感谢,因为昨夜噩梦般的经历,慈郎确实如伊集院猜想的那样,很想穿属于自己的衣服,即使这些廉价衣服与这栋豪宅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