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壶,额角青筋一跳。
郁墨连忙打了下简言之:“你在这瞎说什么呢!江公子他……”
“我的名字改回李乂了。”
李乂养气功夫不错,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平静下来。
他笑了笑:“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
“李公子。”慕秋顺着他的话喊道。
李乂又笑了笑,回答简言之最开始提出的那个问题:“我现在身无分文,没有落脚的地方,想来西山寺投宿几日再离开京城。”
说起自己眼下的困境,李乂一脸坦荡,没有丝毫窘迫感。
卫如流在李乂身边坐下:“离开京城后要去哪里?”
李乂摇头:“还没决定。”
“别埋没了你的才华。”
“不会。”
“如果暂时不知道做什么,可以考虑开个书院教书,或者去做些生意。甚至可以去北凉那边当个间谍,为大燕刺探北凉的情报。”卫如流捧起茶杯,随口建议道。
李乂思索道:“你的提议不错。”
也不知道具体是在说哪个提议不错。
“我与慕秋准备七月大婚,要给你派张请帖吗?”卫如流道。
他欣赏李乂的才华,愿意出手帮李乂,也能与李乂坐下来和和气气聊天,但别以为他不知道,李乂一直对慕秋图谋不轨。
该扼杀的苗头,还是得反复扼杀!
简言之暗暗啧了一声:卫如流这可真是太会聊天了。比他还会!
“不必了。”李乂果断拒绝,看向慕秋,“我会提前备好贺礼。”
慕秋笑着道了声谢,向无墨方丈说明来意。
无墨方丈算了算时间,将法事定在后日。
几人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起身告退,不再打扰无墨方丈清修。
走出厢房,李乂先行告辞。
看着李乂远去的背影,郁墨感慨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变了很多。”
最开始认识这位状元郎时,他周身的疏离感仿佛与生俱来,可现在,他似乎变得更加温和近人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总会变的。”简言之说。
郁墨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那怎么没见你长点心?”
简言之举手做投降状:“在朝堂上我还是谨言慎行的,但在你们面前,嘴巴不用把门。”
郁墨批评:“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
“是是是,郁女侠说得对。”
慕秋与卫如流对视一眼,笑着摇头。
接下来的两天里,慕秋没怎么出过厢房门,一直在陪卫如流抄写超度经文。
练了一年半的字,慕秋的字写得越来越有风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常拿卫如流的字来临摹,她写出来的字,与卫如流的有几分相似。
卫如流的字也有了变化。
他的字不再棱角分明,横竖撇捺间多了几分圆润感。
由字观人的说法虽不能完全信,但慕秋确实能从卫如流的字迹变化,看出他心境上的变化。
法事当天清晨,李乂过来寻慕秋,将他抄写的经文带来,托慕秋帮他烧掉。
慕秋微愣:“你可以自己烧掉。”
李乂摇头:“你们这场法事是为了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的身份……还是不去了。而且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辞行。”
慕秋这才接过经文:“要离京了吗?”
“是。”
“想好去哪里了?”
“去边境办书院。大儒和书院多是在江南文教兴盛之地,北地的学子想要求学,必须背井离乡,远赴江南,如果北地有自己的书院,北地学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慕秋眸光一亮:“这可太好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别跟我客气。”
李乂抵唇轻笑:“好。我记下了。”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李乂循声看去,来人是卫如流。
在看清这边的情况后,卫如流脚步顿住,停在一个既能看见两人又不会听清两人对话的位置。
李乂收回目光,对慕秋说:“卫如流来找你了,你快去找他吧,我也该走了。”
“一路珍重,到了北地别忘了给我们写信。”慕秋朝李乂挥了挥手,脚步一拐,如乳燕归巢般,向卫如流走去。
她走到卫如流面前,似乎是与他说了句什么,卫如流回头看了看李乂,就与她一块儿走了。
李乂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他的左手始终负在身后,掌间握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的玉质并不特别,但粉中透红,看上去很漂亮。
而玉佩的形状,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他在确定自己对慕秋的心意后,特意找了个工匠学习雕刻技术,随后亲手所刻。
雕刻时不知轻重,钝刀曾刺破他大拇指的血肉,等伤口痊愈,那个地方也留下了疤痕。
疤痕可以擦药消去,只是他不想,平时都戴着玉扳指来遮挡。
掌心开合几下,刚才犹豫了那么久,李乂终究还是没有将玉佩递给慕秋。
这份心意,在当年未曾道出,现在再说,就有些不合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