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世事的孩子面前,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与温柔。
江淮离把自己的汤婆子塞进小侄子手里,他表示抗拒时,温声道:“帮叔叔拿会儿。”
小侄子这才乖乖抱住。
呼啸的北风吹打江淮离的背脊,即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依旧能隐约看出他瘦弱的背脊。
江淮离眼眸微眯,慢慢组织着语言。
“从前有个地方小官,他叫李不言。”
“好奇怪的名字啊。”
江淮离又弹了弹小侄子的额头,示意他别插话,不过接下来,江淮离赞同了小侄子的话:“确实很奇怪。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李不言并不健谈,但他有别的爱好,他喜欢写圣贤文章,也喜欢写话本。不过,因为他是朝廷命官,所以他只能悄悄的写。”
“话本?”小侄子迷糊了一下,恍然道,“是爹爹藏床底下那些图画吗?”
“……”江淮离暗骂那位不成器的堂兄,“不是。”
小侄子点点头,继续江淮离说话。
“话本写好了,李不言舍不得自己的心血沉箱底。正巧,他妻子的陪嫁里有能印书的铺子,于是李不言就悄悄的印,悄悄的卖。”
“但他的话本没什么人买。”
“李不言就写啊写啊,来有一,他写出了一部特别满意的作品,但因为太激动了,他不小心把手稿掉了路上。”
“啊!”小侄子忍不住抱进汤婆子,震惊道,“那他是不是很难过。”
“是的,他很着急,一直找自己的手稿。”
“原来手稿被上官的孩子捡到了,孩子捡到随手翻了几页,但上官误以为自己的孩子沉迷玩乐荒废学业,就将话本批评得一无是处、一文不值。”
“这些话都被李不言不到了。”
小侄子越发瞪大眼睛:“他肯定很生气吧?”
“对,他很生气。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写出一本畅销话本。”说到这里,江淮离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雪色落他的眼底,衬得他的眼眸一片空寂。
“然呢?”小侄子等了半,迟迟没等到江淮离说话,用胖乎乎、暖乎乎的手扯了扯江淮离的袖子,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江淮离抬手,拂开小侄子头上的薄雪,没发现自己的肩膀和长发上早已积满落雪,它们疯狂汲取他身的温度,得他的手掌越发冰冷。
“然——他真的写出来了。”
“那是他这辈子卖得最畅销的话本。”
小侄子的眼里都是光,那抹光仿佛说,他好厉害!
对上孩童真的视线,江淮离闭了闭眼睛。
就往事渐渐浮上心头时,假山另一侧有声音响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不言写的最畅销的话本,是名为《桃花渊》?”
这熟悉的话本名字,引得江淮离嗓子微涩。
他缓缓转过身,抬起眼,望着从假山慢慢走出来的慕秋。
从她肩上的积雪,以看出她那里站了不短的时间。
来刚刚李不言的故事,她都到了。
江淮离重垂下眼,推了推小侄子的肩膀。
早已等候旁边多时的婢女会意,上前抱走小侄子。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小侄子乖乖缩婢女怀里离开,不吵也不闹。
一时间,假山附近只剩下江淮离和慕秋两人。
江淮离还蹲地上,他试图站起身,刚起到一半,加重的风寒造成头脑的晕眩,一股失重笼罩着他,江淮离险些栽倒地,扶着假山才勉强稳住了身。
“……你没事吧。”
慕秋先是注意到他的踉跄,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
太红了。
像是身高热不退的那种红。
“没事……”江淮离刚回完这两个字,喉头发痒,他极力忍着,依旧控制不住地咳嗽。
慕秋也顾不上质问了,她忙道:“江公子,附近有暖阁,你去那歇会儿吧,我去找府里的人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我去歇会儿就好。”江淮离摆摆手,虽不再咳嗽,但依旧狼狈,全无平里那高洁出尘的模样,“今府里有喜事,请大夫总归不好。至于话本的事情,请恕下无奉告。”
慕秋一愣,再回过神时,江淮离已大步离去,独自一人没入前方茫茫风雪中。
等到慕雨回来时,慕秋依旧索江淮离拒绝请大夫的原因。
——今府里有喜事,请大夫总归不好。
这句话,给慕秋一种“江淮离并没有把江府当家”的觉。
只有客人才会表现得如此拘谨,担心自己的事情麻烦了主人家。
摇了摇头,慕秋将绪放江淮离说的那个故事上。
虽然江淮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慕秋觉得自己的猜测基本不离十了。
李不言的情况,完全能和三五书肆伙计张武说的话一一对上。
若李不言真是《桃花渊》的作六笔,那将话本批评得一无是处的上官会是谁。
会是……戾太子吗?
这个法跃上心头,慕秋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水平复心情。
她暂时不敢再下去了。
因为只要一到这种能性,她便深觉讽刺——
戾太子贬低了李不言的话本,于是李不言写了一本《桃花渊》报复戾太子。
因《桃花渊》的广为流传,帝都流言蜚蜚,人心惶惶。
李不言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写出一本畅销话本。
以戾太子和戾太子身许多人的性命作为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