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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来,我都以为自己那时是出现了幻觉。”沮浚自嘲而笑。
卫如流眉心蹙起:“你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
“原本并不知道,但前几天拜见你们大燕端王时,我看到他了。他就站在端王身侧,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江安!”
屋外泼起了滔天大雨,重重砸在屋顶上,仿佛老天爷也在震怒。
雨水随风潜入室内,灌得人心口微微发凉。
沮浚情绪起伏过大,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半晌才苦笑继续道:“一边是叛徒所言,一边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信与不信,都由你们。”
“这回我极力争取到了出使大燕的机会,只是想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十年了,如今我也算是解脱了……”
沮浚缓缓起身。
这一番话似乎是耗尽了他极大的心力,以至于他现在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往外走了两步,沮浚又再次停下脚步。
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卫少卿曾在大早朝上据理力争,护一女子无需去北凉和亲……”
沮浚慢慢说着,忽而转身跪倒在地,向着慕秋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沉重的响头。
沮浚走了。
茶室重新恢复静谧。
慕秋心情有些沉闷压抑,支起了茶室的窗透气,却被飞溅而入的雨水打湿干燥的手背。
碟子里的花生几乎没人动过,卫如流慢慢剥着花生,将花生米放进另一个干净的碟子里,推到慕秋面前,又随手泼掉沮浚沏的茶水,重新给慕秋泡茶喝。
他的泡茶手法比沮浚更为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慕秋吃着他剥的花生米,看着他泡茶,心情渐渐恢复了宁静。
“他说的话,你信几成?”
“九真一假。”
“假在哪里?”
“一个自幼生长在边境、普普通通的北凉官员,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是被人刻意安排出现在我面前的。”
这是沮浚话中最大的破绽。
但除了这点外,卫如流并没有察觉到其他问题。
慕秋问:“站在沮浚后面之人……会是谁?”
卫如流回:“不好说,不过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分明,就是要借他这把刀去杀端王。
但无论沮浚有没有说谎,江安这个人都值得深入查一查。
暴雨依旧下着。
天阴沉得可怕,乌云厚重,层层倒灌而下,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街巷里几乎没有了行人。
这里的地段年久失修,道路积水严重,沮浚挽着衣摆淌水而过,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警惕心也降到了最低。
寒芒突兀闪现,划过沮浚脖颈。
“为……为什……”
轻薄刀刃照见沮浚错愕震惊的神情,下一刻,温热鲜血成线状喷洒而出。
话未问完,沮浚的身躯已沉沉砸在地上。
轰隆隆的雷声下,那块被丝绸仔细缠绕着的虎贲暗卫令从他的怀里慢慢滑落,落进一滩污水里,被腐朽的污泥埋没。
杀他的人用雨水洗净刀锋,从污泥里捡起令牌,转瞬便消失在了这方天地里。
血水从沮浚的尸体处向四面八方蔓延,宛若狰狞的蜘蛛网,而他的性命就是被捕获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