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借着有些朦胧的醉眼看着他,“行,干杯。”
深夜,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一起喝酒,是件很危险的事。不过梁川对自己很自信,毕竟是男人么,哪有什么危险。两人卸下了防备,一直聊到很晚。梁川撂下杯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儿醉了。
喝醉酒的梁川并不如自己所说,一醉就疯,一疯就六亲不认。相反,他的醉态很安静,甚至有点儿乖。他弄着签子,已经沾了满手的油污。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的,瞅着对方。
赵升焉酒量不错,或者说,就算他喝醉了,也看不出太多的端倪。赵升焉将手搭在梁川肩上,“回家吗?”
“回……谁的家?”梁川问。
赵升焉看着他,烧烤摊橙黄色的灯光落在梁川微微发红的脸上,“回……我的家。”
梁川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安静如一潭静默的湖水,直看得赵升焉心底发毛。过了一会儿,梁川笑了。淡淡地,如霁月下拂过的一阵清风。
“行啊,”他说,“刚好我想看看你家垫桌脚的书长什么样。”
赵升焉的家就在这附近,叫了辆车,开过去十分钟。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车后座,车窗降了下来,有簌簌的风。
风吹得赵升焉有些清醒,方才因为酒精而涌上来的热度渐渐地消了下去。赵升焉悄悄地瞥了一眼梁川。他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尊漂亮的人偶。心头那股炽烈的焰又默默地烧起来,烧起来,直烧到指尖末端。
梁川的手安安静静地放在皮革椅垫上。倏忽而过的光影拓在他的手背上,消失,又重现。赵升焉想起那双手是如何熟巧地摆弄着量酒器、搅拌勺,悄悄鼓起勇气,目视前方,伸出右手,将梁川那只安静的手覆盖。
那只手的主人明显一怔,手背有一瞬间的僵硬,或许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些赵升焉都不敢去求证了。车上很安静,车轮碾压着柏油马路发出刷刷的低响。梁川的手凉极了,如一小块冰。而赵升焉的手心温热,像是要将梁川的手捂化似的。
这短短的十分钟的路程简直漫长极了,两人不动声色地僵持着。过了一会儿,梁川的手动了动,赵升焉有些紧张地挪开手,心想大概是人家厌烦了。谁知那只手轻轻牵了牵赵升焉的衣角,只一拉,那紧绷的心弦哗啦一下松开,乐音大作。
梁川的手在黑暗中攀过来,手心向上,准确地握住了赵升焉的手。
赵升焉转过头去看他。梁川又像是没事人似的,偏着头,好像在睡,又好像在看窗外的风景。
赵升焉捏着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心跳得狂乱,早就已经失了节奏。他微微阖上眼,身体其他部分的感知都已经不重要,只有手,只有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证明着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