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紧接着就有两场考试,一场十校联考,一场期末考,同样重要,骆悦人不敢松懈,认真备考。
期间门,梁空约过她一次,因为时间门安排不过来,想着现在赶一点,寒假出去玩的时间门会更宽裕,她就拒绝了。
电话里,梁空顿了一下,说行。
她没有为那两秒不易察觉的停顿细想,通话结束,咬着笔头,继续扑进题海。
甚至连之后她和梁空之间门的联系慢慢变少也不曾察觉,他们的生活节奏原本就不一样。
不同轨,也正常。
她不知道的是,那次梁空约她,裴思禹也没有去。
因为保送失利,他自己多想多虑,觉得抬不起头,有从小圈子里淡出去的意思。
骆悦人无意识的举动,很像一种他们约定好的跟随。
连索卡都会在到场扫视一圈后,调侃道:“好学生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啊。”
直到放寒假前,骆悦人跟梁空只单独出去过一次。
那一次也是不欢而散。
他们在城南的一家自习室见面,骆悦人背着一书包的资料课本,梁空连张纸都没带。
他穿一身杏白的丝绒运动装,很奶气的浅色,由宽肩长腿的硬件和一身嚣张拽劲撑着,拉链提到顶,踩一双白底的涂鸦板鞋,额发搭在清冷眉骨上,眼瞳缺觉一样含着倦气。
太鲜活了,俨然一个娇生惯养又有一身厌世感的懒怠大少爷。
尤其手里还拎着半瓶热奶,可能已经不热了。
他表情里也一点热气没有。
骆悦人瘦削的下巴掩在绒厚的蓝色围巾里,一说话,唇边飘淡淡白气。
“你没吃早饭吗?”
他声音冷淡,吝啬地迸出一个字:“嗯。”
吃个屁,昨晚熬了个大夜,天快亮才沾床,要不是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备注里有骆悦人三个字,谁也别想让梁少爷离开被窝。
他起床气一直都挺严重的,身边朋友都知道,梁空缺觉的时候脾气最烂。
骆悦人感受到了。
她穿羊羔绒外套,领口系小小的蝴蝶结,两侧有口袋,手指伸进去,掏出个什么。
掌心摊在他面前,白色的透明小塑料袋里装了一个茶叶蛋,馄饨铺子老板送的。
“这个吃吗?”
骆悦人说话没底气,她总觉得这大少爷太难伺候了。
梁空没说话,动作倒是快,跟没收一样,手一伸就卷到自己兜里。
骆悦人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心,细白手指收拢,重新揣回口袋里。
她抬头打量他。
澜城冬天还没有下雪,可能今年也不会下了,新闻说的。
但是节气已经过了小寒,满街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穿着臃肿,或是像骆悦人这样,围巾手套,保暖御寒的工具戴得整整齐齐。
他呢,穿得真好看。
也是真单薄,好像不怕冷似的,旁边要是站个摄像,这些频频回顾的路人十有会猜他是什么潮牌店的打版模特,在反季节拍春装。
“你不冷吗?”
骆悦人观察过他。
他这人傲在骨子里,平时跟人说话一身金贵,尤其是脖子,个子那么高,却少见他低下来迁就人,大多时候,只将薄白的眼皮轻慢地敛下来,浓睫俯低,那道显他多情的开扇眼褶自动消失,带走最后一点折中委婉。
只需要这么一个几乎称不上幅度的动作,一股子冷淡不羁,立时蕴满身。
他这会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她,声音也似这灰蒙蒙的岁末天气。
“你有什么指教?”
梁空困得不行,没有什么话欲,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她要是说什么穿多点小心感冒之类的废话,他就应着。
但骆悦人没说。
在他冷淡的视线里,骆悦人心绪不稳地涌了一下,抿唇后,她从自己脖子上取下围巾,递过去:“你要不要这个?待会你可以把这个放在桌子上趴着睡,会舒服一点,你是不是很困啊?”
“昂,困死了。”
还是那副大少爷姿态。
但细听能发现,好像态度转晴了一点。
他没接,两只手还插在自个兜里,好像多动一下都能把他累死似的,目光从围巾上、顺骆悦人胳膊,一直移到她脸上。
她最近好像一直在感冒,小巧白净的鼻头和眼周都透着一层病气红晕,轻轻吸一下鼻子,瞧着都娇得要命。
舌尖轻抵了内腮,他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咽了咽,暴露在外的分明喉结随之滚动。
那么无声的少年意乱,就在这冬日灰天,行人脚步匆忙的街头。
小广场上的野鸽子巡飞了一圈,没觅到食,又落回文人雕塑的肩上,收拢野性难驯的羽翅,谛听无欲无求的圣贤词。
骆悦人单纯地望着他,看着他呼吸间门溢出的略显急促的白雾:“要不要呀?”
梁空轻咳一声,没人知道他故作潇洒插在兜里的手指紧了又紧,好像什么大事临场促使自己务必自在放松的预备动作。
骆悦人只见他躬下身子,脖颈朝下低,懒又冷淡地说:“帮我戴。”
骆悦人觉得他傲娇死了。
“能不能再低一点?”
梁空照做,与她齐平视线,微挑眉,示意:这样满意了?
围巾很长,她手臂环过他后颈,绕了一圈,忽然起了一点坏心,问他:“要不要系蝴蝶结?”
这是她最近刚学会的花哨系法。
某人眼色一愣,威胁意思明晃晃的:“你系一个试试。”
骆悦人快速绕完,小声吐槽:“现在嫌娘了,之前不是小纸条都要粉红色的吗。”
这家自习室跟一般自习室不太一样,里头还有甜品和饮料,也允许自带气味正常的餐食进来。
今天就是因为梅惠和骆文谦不在家,隔壁噪音颇大,在打墙柜,骆悦人才找了自习室,打算消磨一天。
进了店,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梁空坐在骆悦人对面,悠哉剥壳,两口把那颗茶叶蛋吃了。
之后骆悦人看书写题,梁空趴在对面睡觉。
十点多的时候,外面出了太阳,厚重的阴云层边缘,忽然溢出一抹耀眼日光,直直打在大片玻璃上。
淡金的光线折射进室内,强烈又灼目地落在梁空闭合的眼皮上。
他皮肤白,上眼睑隐隐透出淡且细的蓝紫色血管,睫毛乌浓纤长,睡着的样子没有平日里锋芒毕露的攻击性。
枕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半环着自己,是很没有安全感,自我防卫的姿态。
骆悦人看了一会儿,见他隐隐有皱眉的预兆,立马回了神,还有些心虚。
好在梁空并没有醒。
她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脊较硬的资料,从中间门打开,竖在靠窗边的桌角,替他挡着玻璃外的刺眼的光线。
他睡在柔和的阴翳里,发梢轮廓染着淡金色,骆悦人没有学过美术,但那画面里的光影对比,灿烂又融合,透着冬日独有的凛冽与纤薄,和他周身的气质,讲不出的一种自洽。
总归是很好看的。
这一觉梁空睡得非常长,因为他身高腿长,趴在这种小桌上,不管换什么姿势都不会睡得太舒服,骨头蜷久了,会发酸。
醒来第一时间门,他抻了一下肩骨,眼睛里的睡意刚散去一些,就见对面的骆悦人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干什么?”
骆悦人停了两秒,拿笔头往旁边指了指。
梁空莫名其妙地看过去。
临桌有三个跟他们差不多同龄的女生,正枯苗望雨般的看着这边,梁空不设防地转头,跟她们草草对了个眼神。
目光收回来,他又看着骆悦人:“什么意思?”
那三个女生没有说话,因为梁空睡着那会儿,已经跟骆悦人沟通过了,这会儿只露出期待的表情,等着她帮忙转达。
骆悦人也不负厚望,对梁空说:“她们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但你刚刚在睡觉,不好意思打扰你,就一直在等。”
说完,又略小声地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