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水要连挂三天。
开了药之后,他们去输液室里排队打点滴。排队的队伍有点长,魏枞应一手拿着装着盐水的药瓶和篮子,一手搂着时筠的腰,防止她看着这么虚弱还栽跟头。
今天输液室里人有点多,扎完针之后,魏枞应举高了吊瓶,他们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
安置好时筠,他搬了一个没有靠背的塑料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旁边输液的人都在玩手机,魏枞应看她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想不想吃什么?”
她摇头。
魏枞应又问:“要我给你拿手机吗?”
她还是摇了摇头。
魏枞应笑:“就跟个小傻子一样坐在这里?”
时筠不话说,他突然起身,然后走出了输液室。
过了几分钟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袋子里装着话梅和矿泉水。
他打开矿泉水盖子,又撕开话梅袋子的包装,让她二选一。
输液是个缓慢的过程。
时筠感觉到微凉的液体输入进自己的身体,输液管长长地脱下来。
她无聊地吃着话梅,话梅肉全部都从话梅核上被咬下来了。
舌头卷着话梅核,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垃圾桶在有些远的位置,魏枞应发现了,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让她吐在袋子里。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最后哪怕是发烧口味变重了,还是觉得齁咸,喝了大半杯矿泉水。
旁边是一对讲着首府方言的老夫妻,挂水的是老爷爷。他穿得干净,腰板也硬朗,反而是陪他来医院的奶奶反倒是看见上瘦瘦弱弱的,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挂水需要人照顾的爷爷却成为了照顾人的那一个。
给他老伴倒水,又给他老伴弄衣服领子,还提醒他老伴不要把东西放在空位置上,输液室今天人多,会让病人没有地方坐。
老夫妻两个说话声音不大,头挨着头,头发交织在一起,那是几十年爱情亲情交织在一起。
时筠没仔细听,只见魏枞应突然站了起来:“我带爷爷去吧。”
说着他将盐水瓶从杆子上拿下来,脚步很慢地配合着行动有些不便的老人。
时筠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去上厕所。
没一会儿魏枞应举着吊瓶回来了,将吊瓶复原,他继续在时筠旁边的小红椅上坐了下来。
老夫妻两个对魏枞应一顿夸赞,他倒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扯出长辈喜欢的爽朗笑容,脚踩在塑料椅腿中间的横杠上,说没关系,都是举手之劳。
时筠用以前损过他的话:“挺乐于助人的嘛。”
魏枞应:“这不是为了你吗?”
时筠:“怎么说?”
魏枞应给她分析:“我怕你等会儿也想上厕所,我也不好跟你进女厕所,到时候没人给你搭把手,你怎么办?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我帮了这个老爷爷,等会儿老奶奶也能帮你。”
明明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时筠看他这样子,感觉心头一紧,呼吸好像更困难了。
虽然知道他这样的表现可能不是出于喜欢,但‘受之有愧’产生的负面情绪还是在影响着时筠。
但因为这张脸,时筠所一直只求的自欺自人又不断拉拽着她。
输完液已经似乎下午三点多的事情了,他收好了时筠的□□和医保卡。
没送她回学校,而是接去了自己的公寓。
坐电梯的时候时筠靠着电梯厢内,忍受着头重脚轻折磨下的失重感。
魏枞应抬手,手臂搂上她的肩膀,将她抱住:“挂了水还这么不舒服?”
时筠像是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一样,顺势靠在他怀里,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
听着他胸膛之内,皮肉之下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心跳声——生命的赞歌。
她所怀念耳朵那个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跳动,身体变得没有温度。不会和她说话、拥抱、接吻……
时筠的嗓子因为发烧有点哑,呼吸也沉,听着有些无力和脆弱。
“你抱抱我。”
魏枞应手指摸着她的肩头,下巴贴着她的额头:“抱着呢。”
她像是撒娇一样:“抱得再紧一点。”
“够紧了吗?”魏枞应收紧了胳膊,另一条胳膊也环抱住她,抱紧之后,他声音带着笑意,突然打趣她,“再紧,就要硬了。”
打趣的一句话,她抬头,脸颊蹭着他的上衣下的胸口,然后睁着眼尾带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里倒不是埋怨他这个时候还不正经,魏枞应正要剖析分解她复杂的那抹眼神是什么意思时,她突然掂起了脚。
炙热的鼻息洒在他的脸上,唇比平时亲起来更烫了。
她说:“那就做啊。”
魏枞应笑:“我怕你死在床上。”
然而她却呼出意料没有任何羞怯,而是问他:“那我们死一块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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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枞应从她身上翻下去,扯过被踢到床下边的被子,用被子将自己和她都包裹起来。
时筠的呼吸声久久都没有平息下来,魏枞应听着她用嘴巴喘气,总觉得自己有点罪过。
想下床给她倒杯水,她气息奄奄,却依旧要自己抱着她,魏枞应照做。
看着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沉了。
透过窗帘店的罅隙往外看,是大片的火烧云。
她把腿架在魏枞应身上,魏枞应掌心贴着她的膝盖,轻轻地揉了起来:“这回床单换硬的了,你膝盖跪了那么久,疼不疼?”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魏枞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和她说话,她也有气无力,眼睛半睁着,气若游丝。
魏枞应起床,穿上丢在床边的裤子。走出卧室,地上的衣服将他们之前进屋时候的行动路线暴露。
翻出好久没有用的烧水壶,又洗了个杯子,在热水里加了几块冰块。进卧室里时,将时筠那些衣服重新抱进了卧室。
杯子搁在床头柜的书本封面上,衣服放在被子上:“水放这里了。我去给你煮点粥。”
时筠听着他走出了卧室的声音,费力地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胳膊,一口气将大半杯水全部喝了。
将杯子放回去的时候,她没放好,杯子一倒,洒在他床头柜的书上了。
时筠一惊,身上酸痛无力,还是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书抖了抖,时筠没注意到有一个书签从里面掉出来了,她赶忙抽了两张纸巾将封面上的水稀释。
看着问题不大,她将书放回床头柜上,这才看见刚才被她从书里抖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小书签。
田字萍做成的小书签,田字萍叶子发黄了,一片叶片上还有点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