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床上的人立马就爬起来了。套上衣服,速度很快,就是嘴巴能挂酱油瓶了。
入秋之后首府昼夜温差有点大,再过几天,暖气都可以开了。
时筠不喜欢首府的冬天,太长了。
宾馆楼下的前台已经换人了,时筠下楼的时候挽着魏枞应的胳膊,周围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夜风直直地吹来,卷着地上的落叶,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魏枞应将自己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看她没有帽子的外套,外套没领子,里面的内搭长袖也没有领子,抬手搂着她的肩膀:“冷不冷?”
倒也还好。
两个人就近吃了点东西,原本这个时间开着的店就不是很多,魏枞应说这里就有一家面店很不错。
店里的羊肉面是招牌。
面刚下锅,店里还有几个客人。他们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时筠抽着几张纸巾,耐心地将桌子擦了几遍:“你这几天就是这么过的?”
魏枞应端着两杯大麦茶回来,等时筠把桌子擦干净了才把两个杯子放在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好了,又开始不着调了:“不是,第一天吃的伙食还是差多了。”
时筠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拿起茶杯的时候习惯性看了一眼,将杯子的豁口转到另一边才喝:“活该。”
魏枞应没生气:“不心疼我?”
“现在不心疼了。”时筠将大大半杯茶都喝掉了。
那头面已经出锅了,老板喊他们自己过去端,这个任务全部都交给魏枞应。他也没有嫌碗烫,一个人端着两碗面回来了。
还有一盘子和浇头一样的羊肉,这碗是后厨的老板娘端过来的。魏枞应将盘子里一大半羊肉都夹进了时筠碗里:“我心疼你,今天你也受累了。”
关心的话,可听着还是让人觉得变了味。
瞪他的眼神似乎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杀伤力。
时筠往面里加了一勺辣椒,又洒了点香菜:“对了,明天早上你得送我回去。”
“行。”魏枞应答应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图上显示的车程,然后估摸了一下时间之后,设了一个闹钟。
设完闹钟,魏枞应搅动着面:“最近还是那么忙?”
“现在忙,但是我们导师说过年可以给我们放个假,不知道是不是给我们画大饼。”时筠说着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休息了,听大一届的学长学姐说,明年新学年之后每天不是论文就是待在实验室,总也不会比现在轻松。
魏枞应想到暑假她还在学校,问:“过年你回家吗?”
时筠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嘴巴里嚼着羊肉和面条,等下咽之后,才开口:“可能会回去一两天吧,看看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吃完羊肉面,时筠身上就暖和了。
面店看着朴实无华,味道还真不错。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最后打着饱嗝从面店出去了。
塑料的隔热帘子放下,身后面店里的喧闹和一下子就和寂静的街道隔绝开来。
路灯被沿街的树木挡住了不少的光亮,四周空旷,风从后面巨大的荒地上刮过,带起如同怪兽一般的嚎叫。
然而在风声之下,她听见了引擎的轰鸣声还有轮胎摩擦的刺耳声。
她扭头张望着,似乎是在找赛车场。
魏枞应吃完面之后有点热,外套的拉链拉低了一些,看她摇头晃脑:“怎么了?”
时筠习惯性地将胳膊伸到他臂弯里:“这有赛车场吗?”
“有。”魏枞应朝着西边抬了抬下巴,想到了她以前说过的关于她妈妈的事情,“想不想去看看吗?”
-
这还是时筠第一次来赛车场。
赛车场离他住的宾馆还挺近的,朝着西面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座区别于体育馆的建筑。外面一圈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屹立在夜色里最高的那栋建筑有一半是观众席。
门口检票看见走过来的人起身,等人走近看清是魏枞应之后又坐了下去,朝他点了点头,看上去关系还挺熟:“今天来得有点晚啊。”
魏枞应丢了根烟给他:“今天是什么?”
“还是那表演。”那人接过烟之后别到耳朵后面,看见了魏枞应身后的时筠,笑了笑,“表演挺好看的。”
但魏枞应表情看上去别没有多开心。
时筠跟在魏枞应旁边,跟他一起往里走。
时筠小声问:“我们不需要买门票吗?”
魏枞应牵着她:“你男朋友我的脸就是门票。”
观众席上人声鼎沸,为了让对方听清楚自己的话,两个人凑得有些近。
他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停了脚步,收起了刚才插科打诨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等会儿坚持看看,说不定能克服。”
这话把时筠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从台阶上去,时筠先看见观众席上沸腾的人,魏枞应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了观景最好的地方。
扭头往场下看,三辆车以飞快的速度在黑色的赛道上飞驰,漂移的刺耳声,伴随着引擎轰鸣,以及轮胎下的白烟从听觉、嗅觉还有视觉上刺激着观众。
极限的并行,极限地调转车头,两辆车一辆前进一辆倒车。
这会儿她终于知道魏枞应在台阶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时筠浑身的血液没有沸腾,甚至迅速降低,她和那些呐喊起哄的人不一样,她只感觉到了害怕。
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鞋子里的脚趾蜷缩着。
她有些接受不了。
那一天也是刺耳刹车声,她在晃眼的车灯中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头晕目眩。耳边是妈妈喊她的声音,在一片红色之中,她慢慢回复了视力,可是看见的是钢筋穿过了挡风玻璃,然后是妈妈被钢筋穿透的身体。
过了好久,时筠才对汽车对交通工具克服了工具,但是一坐快车她还是害怕,手心冒汗。
那是痛苦的回忆,又或许是对明明自己不听劝非要出门,导致妈妈晚上去接她出车祸的内疚。
时筠知道自己有点扫兴了,才来没多久,她就要走。但看着那样的赛车表演画面,她没有享受到极限刺激画面后带来的通体舒畅,只有窒息。
人多少都是有一个极限的。一根弹簧在受到拉扯之后,也没有办法恢复如初。
时筠觉得自己恢复的极限就是重新接受汽车这种交通工具。
他们两个站在二楼旁边的栏杆处,时筠的手紧紧地握着到她胸口位置的栏杆扶手,手背被一只手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