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
裴文宣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什么发泄的方式,他和李蓉纠缠在一起,低哑出声,一贯清朗的声响带了几分难言的情/欲,低声道:“继续骂,我听着。”
裴文宣的吻从来都是她受不得的,李蓉拼了命让自己神智清醒一些,组织着她所有认识骂人的话去骂着个人,只要得了半点机会,就又抓又咬又打又踢。
两个人在船舱里几乎是厮打,所有愤怒和狂躁都在撕扯之间混杂着欲/望发泄出来,李蓉一口咬在裴文宣肩头,裴文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在李蓉几乎咬下一块血肉终于松口时,他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
她给他疼痛,他便用欲/望填满。
而他满足于自己的过程,带给李蓉的却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灭顶的快感。
它像她对裴文宣的感情,她无法掌控,无法遮掩,只能在受到伤害那瞬间,唾弃、厌恶、恶心、痛苦全部浮现而上,极致的快感和痛苦同时迸发,李蓉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出声来。
裴文宣动作僵在原地,他听着李蓉的哭声,一时之间,绝望和茫然一起涌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前路的绝路之上。
李蓉在他身下低低呜咽,裴文宣低头看着。
她每一滴眼泪都是刀刃,一刀一刀刮在他心上。
他终究拿她没办法。
其实她说得也对,她就是欺他辱他,他又能怎样?
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裹,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认命。
他喜欢她,他就该认命。认了她就是这么个人,认了她给他的所有悲喜。
“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李蓉哭着出声,“裴文宣……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裴文宣听着她控诉,他静默着不说话,好久后,他抬起手来,一圈一圈解开她手腕上的腰带,然后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莫哭了。”他躺倒她的身后,将人拢到怀中,“是我的错,我不碰你了,你别害怕。”
李蓉没有回声,她只顾着自己痛哭。
她多少年不曾这么哭过,她一直自持,一直高傲,她所有的教育里,软肋不该晒出,眼泪毫无意义,抱怨没有价值,痛苦皆为软弱。
她不该哭的,可是她停不下来,尤其是裴文宣温柔抱住她,说出那一句“是我的错”时,她便像是一个找到了家长的孩子,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哭得停不下来。
裴文宣一言不发,他从她背后抱着她,两人偎依在一起,裴文宣就听着她的啜泣声,蝉声,水声,好久后,他终于开口:“我看了你写的信,在北燕塔上那些。”
李蓉哭声顿了顿,听着裴文宣慢慢出声:“你写了好多,我都看了,我想你在意我,喜欢我,我误会了你,所以我来找你。”
“我知道你只是想逼我,你没有做什么,可是我也会难过。我会嫉妒,会痛苦,我没有那么大方的。”
“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男人,也不喜欢你对我似乎可以随时可以离开的态度。可我喜欢你,你说的也没错,我是个贱骨头,我喜欢你,离不开你,可我又忍不下去。”
“想听你对我说几句好话,证明你还在意我,听不到,就恼羞成怒欺负你……”裴文宣闭上眼睛,有些痛苦,“李蓉,我也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难堪,不想这样嫉妒,不想这样下作,不想自己成为这种样子。”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
李蓉没说话,她听着裴文宣沙哑的声音,他似乎也是哭了,可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模样。
他抱着她,给予着她寒夜里的温度,在愤怒消退,疼痛治愈之后,有一种无端的心疼泛了上来。
是她把他逼成这样子。
他本是多好一个人,他有着最恩爱的父母,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他对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赤诚又温柔,怎么就被她逼成这种模样?
“我没有只想要权势。”
李蓉突然出声,裴文宣慢慢睁开眼睛。
李蓉看着窗外,有河灯缓慢从远处随水飘过来,她目光落在那逐渐靠近的灯火上,艰涩开口:“权势和你,并没有说权势更重要。我同你和离,也是为你着想。”
“苏容卿是算计着你过来的,我不能让你进了他的圈套。我或许不像你这么纯粹,所有感情相关都不能交换,但不是我没有心。”
“我也付出,也在意,也喜欢。只是我觉得,我喜欢一个人,我希望他过得好,哪怕不同我在一起,也无妨。”
“你总说我只在意权势,说我冷漠寡情,所以你也好,川儿也好,你们总觉得随便怎么说,都不会伤害我。但不是的。”
李蓉闭上眼睛:“我也会在意。”
“我会希望,我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对方能认可我,喜欢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也会希望,我喜欢那个人,不管我多丑陋,多讨厌,都会一直喜欢我。”
“我大概很自私,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李蓉痛苦出声:“我喜欢你,我又能怎么办呢?”
裴文宣没说话,他听着李蓉少有的软弱,他感觉自己的伤口,像是骤然被什么灵丹妙药涂抹上,在她的言语里,缓缓愈合。
他不知道是自己要的太少,还是李蓉给的太多,偶然的一次倾诉,于他而言,就感觉已经足够。
他忍不住俯身上前,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轻轻出声:“那就喜欢。”
“你喜欢我,对我有要求,希望我一直喜欢你,这不可耻。”
“莫要说你,我也这么想的”
裴文宣伸出手,将人紧紧抱进怀里:“我也希望无论我是怎样的人,你都觉得我是最好的人。我也对你有许多要求,其实方才我还在想,咱们这样多累啊,要不分道扬镳算了。”裴文宣说起来,忍不住笑了,“可是现在我就想,我不想算了。”
“我想我为你改变,也想你为我改变。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想同你在一起。”
李蓉没说话,她听着裴文宣的话,莫名就觉得,自己仿佛是漂泊了千里,寻到一出港湾,她停靠在此处,无风无雨。
她觉得自己当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在此刻说起来,都显出那么几分矫情。
于是她撑起身,半靠在窗边,想着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说些好听的话。
河灯随着流水飘来,环绕在小船边上,她一只手百无聊赖搭在窗边,伸手拨弄着水纹,一只手放在窗台上,给自己下巴枕着。
她看了一会儿,便感觉旁边有什么东西送了过来,李蓉回过头去,看见裴文宣一盏河灯放在裴文宣手心,他见她转身看来,便将河灯往她面前送了送。
他此刻算不上体面,方才一番厮打,他的玉冠被她撕扯下来,头发散乱在两侧,衣服也早已散开。
他脖子、胸口都是她抓的血痕,肩上也是她咬的压印,唇上也是她咬出来的齿印,就差脸没被抓花。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发簪什么早就被他拆了,青丝散披在身后,只是相比裴文宣,她还是要规整得多。
毕竟她是不管不顾全力撕扯他,他却得小心翼翼,就怕伤着他。
他们终究总是把自己最不堪的模样交给对方。
李蓉看了他的模样一会儿,裴文宣见她不接灯,只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得笑起来:“看什么?莫不是脸也抓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