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张建德上去唱半天,已经有人在下面不停地翻白眼,嘀咕议论。
王学海真是服了这几个閑汉,干事不行挑事第一。要不是姜崖拦着他,他真想把这几人丢出去。
贾平涛还是不接话,不回应,粗粝的手掌握住话筒。
“黝奥依!哈依!嗷依……”
苍劲厚重的声音像是来自远古时代的呼唤,明明没有一个歌词,只有最质朴简单的音调,却粗犷中暗含着莫名的悲壮,好像一下子把人拉到云山烟江的岸边:一行赤着上身的男人,伏着身体,粗粝的绳索在黝黑的肩膀上刻出了红痕,他们几乎亲吻着石头滩,穿着草鞋的脚面趴在地上艰难前行,一脚一深印,踩出了力拔盖世,也踩出了时间的刻度。
“嗨嚎嗨!嗨嚎嗨!”
从贾平涛的口中,这些低昂的喊声,铿锵有力,振人心肺,变化有序,节奏跳脱。他虽然一人站在这里,却好似和一群拉纤人,同动作,同喊声,同步伐,拉拽着行于江上的大船。
贾平涛紧紧闭着眼,哪怕不用说一个字,也满身的故事感。
与其说是唱,不如说他在用身心吶喊。从他口中喷出的音素,飞过平浪宫的屋檐,掠过高墙灰瓦,踩着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一跃飞到被夕阳覆盖的粼粼波光,最后落在追着风往下一个目的地奔驰的船桨上……
姜崖听得心神激蕩,头皮像被狠狠按摩了一番,耳朵里全是炸开的绒毛,当真是一场视听盛宴。
好似跟着贾平涛一起重走了拉纤之路,啓锚,撑篙,装货,卸货,过滩等等,各有拉纤的门道,也各有行路的歌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