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不应该插手。”江辞开口道。
白炽灯的光亮到令人眩晕,两个人坐在看守所的长凳上,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
“那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子弹打中?”
宴云楼心有余悸,猛然扭头去看江辞,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的死紧,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爆出。
他左肩缠绕着纱布,血从纱布里渗出来,红得碍眼。
警察和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流了很多血,现场看上去十分惨烈,像什么灭门惨案的现场。
担架已经抬了过来,但他不同意去医院治疗,执意要跟江辞一起去看守所接受问询。
江辞不说话了。
宴云楼手抖的厉害,心跳还没有平复下去,眼睛一闭就是手枪对准江辞的画面和雪夜里轰然爆炸的楼房交替播放。
他感到后怕,散落的残片,呼啸的子弹,江辞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惊胆战。
“你为什么……最后的那一刻,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能躲开他的子弹?!”
“……太近了,躲不开。”
“不可能!江辞!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话说出口是很艰难,但宴云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声音很苦涩,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躲?”
江辞闭上眼睛。
他经历过太多次死亡,越是在艰险的时候,他的求生意识就越发强烈。包括那个雪夜,给向南打电话之前,他也从没想过就这样认输,从此放弃掉自己的生命。
但是刚刚在酒吧里,晃神的那一个瞬间,他是真的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给Bobby喂晚饭。
活着是还可以,但死也没什么不好。
他等待命运的审判,而宴云楼替他做了抉择,赌上了他自己的性命。
宴云楼步步紧逼,“江辞,到底为什么?我真的不懂……我不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你这些年为什么变了这么多?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在哪里生活,从事什么职业,交什么朋友我都不在乎,我就想要你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只是活着而已,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行不行?还是你有那么恨我,非得这样报复我?江辞,你真的有这么恨我,要我他妈的亲眼看着你去死?……”
他这样激动,反而显得江辞冷静地有些残忍。
“亲眼看着我去死?”江辞说,“你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难道还没有习惯吗?”
仿佛被人霎时打了一个闷棍,宴云楼胸口剧痛,神情一寸寸灰败下去。
“……你恨我,”过了许久,他颤抖的唇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只是声音如此虚弱缥缈,像是濒死的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
他侧过身,目光中有一种死灰一般的惨败,脸上已是难以掩饰的绝望。
“对啊……”他哑声说,“你是应该恨我的。”
恨吗?江辞想,当然是恨的,却不是恨他让我死在了那个雪夜——我是贱命一条,原本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我曾经那么爱他……真的,曾经那么爱他。
人人都说真心换真心,可为什么我的爱换来的是背叛?我曾经把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他将这点希望全然打碎,告诉我不必再有留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因为先有的爱太刻骨铭心,所以恨也恨得不纯粹,到如今爱恨相抵,只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凌晨的警局,两人心思各异,空气中是一片蛰人的死寂。
“宴先生。”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爽朗的中年男声,带一点澳洲口音的英语,“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一点误会,给你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