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燕虽然不知道这位男士跟江辞有什么关系,但仍然尽职尽责地按耐下好奇心,将资料打印整理递给了宴云楼。
他们正准备去拜访Sander先生,宴云楼更换了整洁的西装衬衣,一双金棕色的瞳孔望着窗外,身旁放着她为Sander先生慷慨的帮助而准备的谢礼。
宴云楼在车上看完了全部的资料。
江辞所住的公寓、他的酒吧和汽车,完全附属于另一个人名下,这是他这么多年得以不露痕迹的重要原因。
按照宴云楼提出的要求,资料上详细介绍了酒吧的相关信息和男人的社交网络,某些照片确实不太清晰,时间线也整理得有些仓促,但这些已经足够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宴云楼的眉头越皱越深,后背的伤没来得及处理,轻微的动作都会火辣辣地发痛,像每一块筋骨都被打碎。但他却觉得这痛也很好,至少当江辞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能时刻感受到他施加在身上的印记,不至于让他因为强烈的不安而发疯。
资料上的最后一行字突兀地映入眼帘,宴云楼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出神,随即他深深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江辞约了卢恩旭在圣地亚哥的动物园外见面。
整个海面是一片碧绿澄澈的大块翡翠,海浪卷着白色的细沙不知疲倦地翻涌上来,高大茂盛的棕榈树伫立在蓝天白云中。
Bobby在沙滩上撒欢地疯跑,两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这天天气晴的有点过分,太阳明朗的像是上最后一天班一样肆无忌惮。
卢恩旭把墨镜镜片向上一挑,眼睛斜斜地瞥了一眼江辞,声音也像太阳一样懒散,“不是说做好了决定吗,又在瞎琢磨什么呢?”
江辞躺在沙滩椅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海面,“这次,我还是不参与了。”
“你怎么回事?”卢恩旭一骨碌爬起来,皱着眉头道,“不是说想好了吗?老子合同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签字呢,怎么又不干了?前几年顾着你身体不好,外边儿又追的紧,你说平稳度日我能理解你,这回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不就是被那个男人找上门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怕了他了?”
“不会讲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我是狗嘴?!”卢恩旭哇啦哇啦乱叫,“你说我是狗嘴……”
“行了,”江辞脑瓜子嗡嗡的,赶紧打断他,“你比Bobby还吵。”
卢恩旭说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那男的叫什么?YAN是吧?是有点能耐,都打听到洛杉矶来了。老东西打电话说我被人盯上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心想我在中国有什么旧情啊?难不成是十岁那年一直对我暗送秋波的女同桌还对我念念不忘?原来是这个傻逼,他追过来是想干什么?都把你逼成什么样了,还不想放过你?”
宴云楼来洛杉矶做什么,江辞也不知道,但总不能是特意为了找他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是宴云楼跟卢恩旭的便宜爹认识,又特意着人调查了他们两个,这已经足够让习惯了平静生活的江辞感到心烦。无论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好奇,不甘,还是怨怼,江辞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你到底怎么想的?”卢恩旭特稀奇,“你真的就甘心守着个破酒吧?那酒吧还写的是我的名儿。”
“没怎么想,”江辞喝了口酒,脸上看不出神色,“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怎么说?”
“……有些事儿经历过了,再来一遍就没什么新鲜的了。若说要名要利,太多了也不见得好,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坏,日子嘛,过得去就行。”
卢恩旭“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一样,“你说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咱是栽了跟头,栽了一大跟头,但是也不至于从此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吧?”
“不是意志消沉,”江辞摇摇头,“是觉得没必要。”
卢恩旭记得他从前也说过一次这样的话,那是在两三年之前,他喝的很醉很醉的时候。江辞并不是一个会袒露自己心声的人,他大多时候沉默而阴郁,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
卢恩旭是在Skid Row认识他的,那是洛杉矶的流浪汉们聚集的地方,江辞在那里租了一间小房子。
卢恩旭此人是个黑三代,他母亲是韩国人,黑帮大佬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小时候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被送到北京生活过几年。他十来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被接到父亲身边生活,但是不受重视,在十几个兄弟中充当边角料的角色。然而卢恩旭本人是个奋斗逼,一直谨记母亲去世前的叮嘱,誓要在众多兄弟中做最厉害的那个,最好坐上他老爹那个位置再把他老爹嚯嚯了。
他认识江辞的时候才刚出来做事,不像从小被养在他父亲身边的孩子,他本身没什么根基,做事没章法,连逃命都不会,被人拿枪追着从巷子里歪七倒八地滚进来,差一点就要脑袋上开个血洞。
江辞正买了酒回家,酒瓶子一抡,卢恩旭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这么咔咔一通,那杀手的枪已经转到了他的手上。
事后江辞踩在满地玻璃碎渣上,蹲下来审视卢恩旭,声音有点沙哑,“中国人?”
“不是,我是韩国人。”卢恩旭双手合十,语气真诚,差点要落下感激的泪水。
“啧,韩国人?”江辞皱起眉头,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