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蜜罐里养大的贵公子,从小到大没见过腌臜事儿,突然被这种场面吓了一跳,心情不好也实属正常。
江辞顿时涌起一股怜爱之情,语气软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来是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知怎么的听着还有两分真心,“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有我在,肯定将你保护周全,不让你有一丁点儿危险。这人的目标是我,一方面来说,咱们分开走,确实对你俩更安全,千钰身边跟着保镖,你和他在一起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另一方面,我大小代表着江家,这人欺负到我头上来,我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以为我江某人畏畏缩缩的开善堂。”
宴云楼用手指撑着额角,睫毛半抬不抬,脸上表情很淡。
他在想他与江辞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生日会在宴家举办。
大厅里热闹喧嚣,宴云楼偷了片刻闲去后花园里吹凉,返回的时候偶然瞥见花丛边有人插着腰在打电话。
宴云楼认出了这个人。
刚刚从门外溜进来的男人,江千钰同父异母的哥哥,长了一张轻佻的狐狸脸。
他背对着宴云楼,剪裁精良的白色西装裤勾勒出一截劲瘦的窄腰,双腿修长,抬起的西装袖管被上臂肌肉绷紧,整个人像一只漂亮的豹子。
月下光影重重,给他的身影洒下一层银光,明明是树一般高大的男人,却像一朵在水里摇曳的花影。
宴云楼从他身后经过,本来无意探听他的隐私,然而江辞的声音不加掩饰,清清楚楚地涌进他的耳朵。
“……讨价还价?”江辞语气轻飘飘的,甚至有点愉悦,“行啊,那你先把他十根手指头砍了给本家送过去。告诉他们,再犹豫的话,下回送来的就是两条胳膊了。”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宴云楼在他口中听到了江千钰的名字。
“哦,看在千钰的面子上?”江辞嗤笑一声,“……那可真是天大的面子啊。”
“江千钰的名号在我这里一文不值,”他话说的慢悠悠的,语气却非常凛冽,“你转告他,等有一天千钰有能耐坐上我这个位置了,再请二少爷替他通融吧——当然,希望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宴云楼看着江辞走回大厅,低头与前来寻他的江千钰说话,脸上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温和笑容。他俯身从餐台上拿了一杯果汁递给江千钰,薄唇一开一合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在江毅和江太太愈发靠近的脚步声中将手臂搭上了弟弟的肩膀,抬头冲他们微笑。
每一步都经过了巧妙的计算,毫无破绽和瑕疵的演技。
宴云楼冷眼旁观。
江辞……
他在心里默念,虚伪和残忍的心肠,白瞎了一副金玉皮囊。
他是江千钰的朋友,知晓江千钰是多么正直纯洁的性子。不提根基和名声,单论心性,他就全然不是江辞的对手。
如果真有一天他们站到对立面上——对于他们这种家庭,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到时候江辞绝不可能对江千钰手下留情,那么小钰受到的伤害势必会非常惨烈。
“江总,”宴云楼抬头看他,“我问你一个问题。”
墙上挂了一条颜色绚烂的土耳其挂毯,江辞的脸在这颜色的映衬下有一种鲜活的俊逸。他的瞳孔是很纯粹的黑色,点缀在狐狸一般的桃花眼上,有一种特别的灵动和狡黠。
“你问。”江辞点点头。
“你说小钰身边有保镖,那你进楼梯间的时候,为什么没让这些保镖跟你一起?”宴云楼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要听真话。”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江辞说,“千钰身边的保镖是由江太太直接调配的,并不是我的手下。”
“那如果换成是你的人,你还会这么做吗?”
江辞回答的很快,“第一,我自己完全应付的了这几个瘪三,并不需要帮手。第二,你和千钰身边必须有人保护……虽然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上次你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神色变的暧昧起来,水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回忆某些不可言说的场面,“我对你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碰了,不可能置你的安全于不顾。”
“那小钰呢?”
“他?”江辞挑了一下眉,语气有一闪而过的轻蔑,“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哪儿敢让他自己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