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舟,我没法去恨一个为我付出了一切的人。如果反抗的前提是恨,那我永远都反抗不了。”田野说,“我必须体谅她,我要肯定爱是存在的——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爱。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我才能去反抗。”
妈妈是世界上最爱女儿的人,所以她当然想要用爱禁锢女儿。如果认为这是合理的,那么女儿爱妈妈却奋力挣扎逃离,就也是合理的。
如果有以爱为名的绑架,为什么不能有以爱为名的叛逃?
从争吵到决定,田野用了一天时间,第二天晚上从公无渡河回家后,她就收拾了床铺,决定去学校宿舍住段时间。
她的妈妈是个很强势的人,强势到不可能阻拦她、不可能去抢夺她手上的铺盖,她只会怒吼:“敢走你就永远别回来,从此以后这个家跟你没有关系!你以为笑笑看中的就只有你这个人吗?如果你爸妈不是国企员工,如果你一分钱嫁妆都没有,如果你在鹅镇的名声就是跟妈妈吵架还离家出走的女孩,我告诉你你连跟他相亲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田野反抗的勇气其实不是从笑笑那里来的,甚至不是从程舟那里来的——她只是不反抗不行了而已。
毕业了,有了文凭学历,为未来的生活打好了基础,终于开始择业、择偶、经营自己的生活。严格来说美妙人生才刚刚开始吧?放在以前,穿什么衣服无所谓,去哪个学校无所谓,甚至选文选理都无所谓——真要让田野选,她可能更愿意学画画。
可现在已经不是无所谓的时候了呀!再佛不能佛到这个地步呀!
田野叛逃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妈妈是一伙的。她们一起对抗懒惰自私的爸爸,对抗刻薄虚伪的奶奶,对抗世界上的万般不如意。但是现在,她决定逃离这里。
“想事情”几乎是她唯一的强项,像她这样的人,本就不可能死在不明不白里。
与此同时的邢者也陷入谈判。
“你确定你跟她说清楚了?她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爸爸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质疑。
邢者确切道:“确定。她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也知道我的眼睛治不了了,但她说她不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