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如何?”短短数日,杨尽忠已经快要把诏狱所有的大刑都领略个遍了,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中,再难保持体面。他就这样趴伏在草席上,眼神愤恨的看着眼前的连亭。
每一个来审问他的人都在问,说不说,说不说,但他能说什么呢?那种憋屈比杀了杨尽忠还要让他难受。但杨尽忠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还有希望,他觉得连亭也就敢变着花样折磨他,是不敢真的杀了他的。
因为皇帝需要他。
“需要你什么?不会是你交给年娘子保管的那些证据吧?”连亭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杨尽忠,不愿意错过杨尽忠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是的,有关先帝的犯罪证据,都被杨尽忠藏在了化名交给年娘子保管的财物中。
顺便一说,杨尽忠杀了先帝的证据,被他分开藏在了先帝的陵寝里。纪老爷子开棺后都不需要验尸,就已经看到了结果。先帝是被杨尽忠毒杀的,真是毫无技术含量。而科举舞弊案实在是太大了,让纪关山对先帝陵寝的开棺异常顺利,满朝文武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事,也没空去关心先帝死后又遭了什么挖坟大劫。
杨尽忠以为自己上了双重保险,殊不知什么都没藏住。
杨尽忠心头一紧,他猜到了皇帝有可能会猜到他把东西藏在哪里,但他不相信他们能这么快拿到:“你不用诈我,纵使真的在那里,你也取不出来。”
年娘子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原则的。
即便年娘子死了,她也会保证她的继承人无法违背。
杨尽忠和年娘子斗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对手的。从很多年前开始,年娘子就一直在用各种想象不到的角度,来拿捏贪财抠门的先帝,让他做了一些真正有利于民的事情。虽不是次次成功,却也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若不是后来有北疆战事拖着,杨尽忠毫不怀疑,年娘子最后会想办法设计让先帝杀了他。
可惜,老天终究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年娘子自己病死了。真是好可惜啊,杨尽忠一直想看看年娘子在知道她想要的证据,就在她努力保管的地方但她碍于承诺而没有办法动时的表情。
连亭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杨尽忠的妄想:“你了解年娘子,年娘子就不了解你吗?”他也不给杨尽忠再问的机会,直接就从袖中拿出了絮万千留给儿子的银庄守则,还特意当着杨尽忠的面抖了抖,在清脆的纸张碰撞中,念出了最小的一行字。
“……银庄有义务协助官府衙署冻结款项,积极配合信息调查,包括但不限于交易日期、交易内容以及客户的身份信息等。”
商人重诺,这没错。
但每一个守法的公民,也有义务配合国家对犯罪分子的调查啊。
“早在你们签订契子时,这条内容就写在上面了。”连亭友情提醒,让杨尽忠睁大他的狗眼看一看,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协议,年娘子可没有违约,“你签了字,就代表你同意银庄对衙门的配合。”
杨尽忠当时是化名,签字画押的人并不是他,连亭为了找出这个人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总算黄天不负苦心人。
杨尽忠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容,也想象不到年娘子还会有这么一手。
因为大概对于杨尽忠这样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理解,在絮万千的意识里,银庄从来都不是她私人的,只要国家需要,吾辈义不容辞。一如她会用银庄为北疆的战事筹款,一如在连亭对儿子交付了正式的审讯文件后,他儿子就能够通过后门,打开杨尽忠化名托管的所有财物。
理论上来说,只有信物或者本人可以打开箱子,但絮万千也考虑到了本人和信物同时遗失的情况,絮果就成为了那最后一把以防万一的钥匙。
不到万不得已,絮果不会开启后门。
但如今的情况明显就属于很特殊的那种了,絮果轻松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所有犯罪证据。
连亭欣赏着杨尽忠浑浊的眼睛,从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度到了“你在诈我”的挣扎,再到最后“这怎么可能”的无能狂怒。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如果连亭早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何必还在这里和他废话?对啊,连亭不可能拿到的,不然这些时日连亭都在干什么?
“因为我在等啊。”连大人气淡神闲,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杨尽忠的每一个问题,他真的太喜欢看见对方困兽斗一样的绝望模样了,都不用杨尽忠问等什么,外面就已经有了答案。连亭抬手,指了指小窗外的蓝天,“听。”
“咻——”
随着一声爆竹声,全城都开始了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