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舍妹并没有瞒着姑娘,如实将病情告知了她,只是……或许姑娘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没有对外人言道。”
“现阮姑娘郁结于心,致使气血不畅,虚病实发,病症虽有些复杂,但并不棘手,只需施以针灸之法,再辅以药方,花费上三五日的功夫,便能将外病治下去。”
“不过——这内病该如何化解,就非我兄妹二人之能了。”
一番话说得圆融不已,让人哪怕听出其中的推卸之意,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这种心病上的事的确难以定论,为了避免窥得个中隐情,撞破别府秘辛,选择只将实情说与当事者,由其进行拿捏,而对旁人闭口不言,也是医者之间约定俗成的惯例。
就是——会有什么隐情呢?
对外,府里这一段日子可谓喜事盈门,除却赐婚一事不提,光是因着他们夫妻二人镇守边关有功,陛下就大加赏赐,除夕夜里命人送了三道吉祥腊肉过来,在朝廷重臣中属头一等。
对内,身为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女儿,阮问颖在府中的待遇素来超然出尘,无人敢有轻慢,得陛下圣旨赐婚之后更是越发尊贵,放眼天下也没有哪家姑娘能越得过她。
又逢辞旧迎新,府里要多热闹有多热闹,要多喜庆有多喜庆,任是谁都扬着一张笑脸——这样的好年景、好前程,她有什么隐情能使难言,有什么忧思会致过虑呢?
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忧心和疑惑。
其后,吴想旬去了外间撰写药方,吴想容则回到内室给阮问颖针灸。
待得针灸完毕,药也差不多煎好了,白露小心地端着药碗过来,同谷雨一道给自家姑娘喂药。
安平长公主和镇国公在旁盯着,吴家兄妹也留了下来观看,直到盏茶时分过去,阮问颖脸上的潮红稍褪,额头也不如先时滚烫,才起身告辞,言之后会日日前来问诊,确保其外病尽除。
“至于心病,就要劳烦国公大人与长公主殿下多多疏解了。”吴想旬在临行前道,“不过,素闻阮姑娘聪颖灵慧,想来应当知晓忧思伤身的道理,却仍然沉郁其中,不得排解……”
他含笑一顿,没有把话说全,只行了恭敬的一礼,作揖道:“下官多言了,还请大人、殿下恕罪。”携妹告退离去。
吴家兄妹走后,镇国公又去内室看了一回女儿,见其从昏沉变成了安睡,才略微舒了口气,叮嘱侍女好生照顾。
接着,他和妻子去往外头的明间,谈论吴家兄妹所言的忧思过虑。
“颖丫头的病,你可有什么头绪?我方才想了半刻,也想不出来府里有什么事能值得她如此忧虑。”
安平长公主烦躁叹气:“我也想不通。这孩子一向爱展欢颜,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沉闷的时候,怎么忽然就……真是奇了怪了。”
镇国公思索:“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身上不好的吗?我记得是在旬日前、小年尚未至时,那会儿府里可有什么事宜发生?”
“哪有什么事。”安平长公主皱眉回答,“那会儿府里忙着置备年节,迎来送往片刻不歇,事情是发生了不少,可都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去,能有什么事?”
镇国公沉沉叹了口气,回首望了一下内室的方向,眉宇间爬上几抹愧疚的自责。
“是我们两个当爹娘的对她关心不够,不仅不知道她在忧虑什么,甚至连这些天里她强撑着笑脸的模样都看不出来,要不是她今日病倒了,恐怕直到现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听见丈夫这两句话,安平长公主心下一软,收敛了焦心和急躁,柔声道:“好了,你也别太自责了,太医不是说,颖丫头在三五日里就能好起来吗?外病不用担心。”
“至于内病,你也不用太着急,等到她醒了,我去和她好好谈一谈,问问她这些日子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就行了?”
镇国公微显迟疑:“这样能行吗?颖丫头的这份忧思若是想对我们说,她早就开口了,哪里会留到今日?”
“她想不想说和我问不问是不一样的。”安平长公主道,“之前我不知道也罢了,现在我既然知晓了,开口问她了,难不成她还能对我撒谎?母女连心呐。”她柔柔絮语。
镇国公还是有些怀疑,但想了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点点头答应了。
“只好这么做了。到时你态度温和点,就算她不肯说也别呵斥她,大不了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这几日里也可以先问问她的侍女,都是贴身伺候的,知道的事情总是详尽些。”
安平长公主露出一个笑容:“你放心,就算我问不出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