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灵峙拒绝了。
能入五宫的,除非真是天生之才自幼磨炼上去拜到长老门下,剩下的都是一些氏族里精挑细选着送上山的。齐晓不属于氏族大家中的任何一支,他的鬼使也不是在五宫殿前引魂试会选的,自不会认为回到行云州漓心宫后,他会再找到合心意的鬼使。
就在他一筹莫展,思量自己未来之际,谢灵峙明白地拒绝了岑碧青的重任,他不愿受任于漓心宫的长老。
二人的谈话都被齐晓无意间听见了。
岑碧青问他:“你不要漓心宫长老之位,可是因为没了鬼使?”
谢灵峙摇头,岑碧青又道:“你可知你是谢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便是那青梧宫的明佑也是三十才登上了长老之位,饶是如此便被无数人夸赞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你才二十几,比他还要年轻,我推你为漓心宫长老无一人反对,你又为何拒绝这大好机会?!”
岑碧青替他分析利害关系:“如今行云州也乱了,谢家人人都仰着你。你若当了长老,兄长嫂子他们脸上有光,你若弃了长老之位,他们只会说你是没了鬼使一蹶不振,从此成了靠谢家养着的废人一个,你要谢家将来如何自处?谢家后代的子子孙孙如何在旁人面前抬头?”
谢灵峙依旧沉默着。
岑碧青道:“想想谢灵荧,她的孩子明年就该五岁了,你若放弃,引魂试会上,旁人如何看她?”
谢灵峙眸光微动,岑碧青以为她劝说成功,谁知谢灵峙却道:“她自有她的福气,我不要长老之位,也不会龟缩谢家靠父母姐妹养着。”
“那你要……”岑碧青话未说完,豁然明白:“你要弃的不是漓心宫,你要弃的……是行云州。”
谢灵峙从岑碧青处出来时,便对上了齐晓一张耐人寻味的脸,后来齐晓见他收拾行李,竟也默默地收拾起来,跟着谢灵峙一起离开了那家行云州人在漠州暂且安置的客栈。
齐晓跟着谢灵峙,谢灵峙也没有反对。
他知齐晓与旁的师兄弟不同,陆一铭是陆家的庶子,必要回去再找一个鬼使不让陆家看轻他,而应泉是应家的嫡次子,应家不会丢下他不顾,他心口漏了个大洞,性命保住但到底伤了根本,今后如何也不好说。
齐晓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与其说他靠着他的鬼使,倒不如说他的鬼使靠他,只是行云州的规矩里,总将一人能召何等鬼使来定这一人的能力。
齐晓不想回行云州受人安排,自然就跟着谢灵峙走南闯北,后来他才发现谢灵峙也不是四处闲游,他是有目的地有去处的。
这不,寒风凛冽的冬日里,谢灵峙带齐晓一并来了靠海的元洲,到了元洲再一路往深处走,御风之行外的结界也躲不过此处凛冽的干燥,直刮得人脸疼。
到了晚间他们在小镇稍作休息,难得地看了一场漂亮夜景,远在天际的海岸线处无数天灯点亮,飞上云霄,听当地的渔民说那是在向渔姑祈福,但也有可能是些年轻男女求姻缘美满。
齐晓曾与陆一铭交好,是因为陆一铭为陆家庶子,自小就不受重视,对方也是靠能力一步步爬上来,与齐晓分外投缘。如今他与陆一铭走上了不同的路,既然决定跟着谢灵峙,怎么也得与之交交心。
在齐晓眼里,谢灵峙一直都是守规矩的老实人,在岑碧青的压制中长大,他以为这次是谢灵峙难得的迟来的反叛期,此刻瞧上去,又不像。
“师兄,喝酒吗?”齐晓见谢灵峙一个人坐上屋顶远眺天灯,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在他身侧坐下,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当地人家自己酿的米酒,不醉人。”
谢灵峙瞥了他一眼,摇头。
齐晓自顾自地喝,一坛子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他也无需喝醉,只要微醺便能将心中不解问出来:“师兄为何不要长老之位?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
“你如何看待行云州?”谢灵峙反问齐晓。
齐晓沉默了许久,道:“有些虚伪。”
他说的是实话,谢灵峙也赞同。他一早就看穿了行云州的虚伪,不单是五宫,便是州内宗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互相比较,也越发有拜高踩低的趋势,这一点,他在谢家时就看明白了。
跟随岑碧青去漓心宫,是他想看看五宫是否与氏族不同,结果是一样的。
谢灵峙墨守成规二十多年,却是在他拒绝了漓心宫长老之位时最轻松,而岑碧青将长老之位托付给他那时他一直没说话,其实也不是什么也没想,他在想奚茴。
他看着岑碧青替他分析谢家的未来,他的未来,想起了他在晏城看见奚茴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