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眉心微蹙,她多年历事,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埋头做研究,但也实打实掌过权,替瑞初镇过场子,身上威严也非常人能比,眉心一蹙,样子还是很吓人的。

不过在敏若跟前,她也不敢真做生气的模样,便只蹙着眉,颇为幽怨地望着敏若,嗔怪道:“生死之重岂可轻言?玛嬷您可不要吓我。”

“我以为你这些年读的那些道经典籍,便是教你清静自然,看透生死的。”敏若拍了拍芽芽的肩,温声道:“我如今享寿也有八十余,一生享尽晚辈福分,已非常人可及,又亲眼见山河变幻,看着你姑姑心愿得偿,心中也觉万般圆满。”

这是一句实话。

四十三年的谨慎算计步步惊心,换来如今的自在悠闲,于她而言也算圆满。

芽芽却听不进这些,她眼圈微微有些红,可怜巴巴地蹲到敏若身前,“那您就不想等着看弘杳家的孙儿吗?那可是您的重孙啊。”

敏若笑了,道:“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多不好了。弘杳家那小子不都已经娶亲了吗?”

她抬指点点芽芽的鼻尖,笑吟吟道:“玛嬷是要告诉你,不要为玛嬷担忧,也不要为玛嬷伤心。若真到那一日,玛嬷也只是过完了这一生的圆满,要带着这份圆满,回到自由的来处去了。”

芽芽原本含泪听着,听到最后,又不仅怔怔地为那句来处而茫然,敏若只轻轻地笑,最终芽芽只能将此归于她玛嬷的浪漫心性——毕竟如今看来,她玛嬷属实是他们全家三代中最有文人风雅情怀的了。

听闻她姑姑少年时也是点茶合香样样精通,昔年在江南联诗做赋也富一时才名,可惜如今万般公务缠身,再无风雅闲心了。

敏若不管芽芽心里正想着什么,她只是侧过头去,透过窗眺望远方,目光温和、眉目平静,比之早年要求自己做到的从容闲适,如今她是连浑身的气场都温和起来,再无半分昔年的戾气与时时刻刻需要算计的紧绷。

芽芽怔怔地望着她,觉得自己好似再看一幅画。

纵使迟暮,更是美人,眉目间的那种和煦静好,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她轻轻依偎在敏若怀里,低声道:“我不管那些,玛嬷您定是要再陪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好个不讲理的弘晈院长。”敏若忍俊不禁,点点她的眉心,“我看呐,哪是什么能独当一面的科学院院长,分明是个不讲理的小磨人精。”

芽芽在她怀里蹭了蹭,“就不讲理!”

敏若轻笑一声,靠着藤椅抱着她,手指懒洋洋地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芽芽的背,二人都不再说话,只有和煦温暖的春风从屋外吹来,吹动庭院中的柳枝,带起簌簌声响。

敏若眉目舒展,深爱此刻的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