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失言,请郡主责罚。”陈慬又低了头,沉声请罪。
方思宁笑了出来。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连声音都低落了,倒是她的不是了。难得他高兴,就不调侃了吧……
想到这里,她俯身下去,舀了匙酥酪,凑到了他的唇边。
陈慬一惊,稍稍退了半分。他抬眸,就见方思宁笑得灿烂。对上他的目光,她歪了歪脑袋,道:“要我一直举着?”
“属下不敢。”他低低道了一声,张口吃下了那匙酥酪。清甜在舌尖融化,又凉凉渗入喉中,没来由地勾出些许燥热。他低了头,掩却所有非分的慌张,却见第二匙酥酪又递到了面前。
他顺从地吃下,又怀着些许忐忑,抬眸看了元祎一眼。
元祎的神情甚是复杂,连打扇子的手都停了。
方思宁却没在意,她搅了搅手里的酥酪,特意将大半的杏仁片都舀进匙子里,再一次喂给他。但还没等他张口,就听张竞的声音响起在头顶:
“郡主。”
方思宁手一僵,抬头招呼道:“叔父。”
张竞皱着眉头,只点了点头,又对陈慬道:“回校场去。”
陈慬应了一声,行过礼,起身离开。
他一走,张竞又道:“郡主还是回府休养为好。这几日莫要再来了。”
这一句,声调沉重、语气森冷,满是着教训的意味。
方思宁捧着碗,讪笑着答应:“好。”
张竞看了看她,重重一叹,拂袖离开。
元祎也跟着叹:“郡主真为他好,就不该给他招惹麻烦啊。”
方思宁看着手里的酥酪,也有些后悔。
这不是,没忍住嘛……
……
……
之后几天,方思宁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
如她先前操练时那般,陈慬一早离开,傍晚回返,夜里依旧在她房中护卫。只是,每日方思宁没起身,他便已经离开。而到了夜里,想他操练辛苦,方思宁特意早早歇下,好让他休息。如此,相处的时间便短得可怜。
方思宁有些想不明白,他在时,她其实也不太在意。他惯常静默,气息亦是轻微,她甚至常常会忘记自己房中还有另一个人。早晚只管做自己的事,偶尔起了促狭之心,才故意闹他片刻。
所以,为何如今,她会觉得空虚?
花苑里的芍药开得正好,可她提不起劲去看,毕竟脚上还疼,没人抱着过去,她才懒得走。书坊又出了新话本,写的是风流郡主和少年将军,可这剧情千篇一律的,她多少有些腻了。府里的菜色她也吃厌了,从酒楼买了吃食回来,却也无甚滋味,到底一人独酌,大没意思……
……
百无聊赖间,她的扭伤好得倒是差不多了。
这一日,她难得有了兴致,在府里逛逛走走。她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圈,却发觉自己走到了暗卫的院落前。
她的心微微一动,举步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她一进院门就听得阵阵欢笑。
天气晴好,院中支起了竹竿架子,正有两名暗卫在洗濯晾晒。
褪下暗卫的衣衫,这些人也只是寻常的少年。不过是洗个衣服,却莫名变成了游戏。搓揉的动作显然不甚认真,扬甩之时,又因溅出的水滴吵闹起来,随即便开始动手拉扯,涤过衣衫的水转眼泼在了彼此身上。嬉笑之间,全然忘形。
方思宁看着好笑,心想着若是陈慬见了这幅景象,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一抔清水溅上了她的裙裾,而后,所有声音如被扼断了一般,突兀的安静中,压低的嗓音掺了些许惶恐,齐声唤她: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