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直接削断头发吧。”他出声建议。
“那可不行。马上就解开了。”方思宁笑了一声,旋即脚跟落地,退开了些许。她拈着月季,在他眼前晃了晃,“喏,取下来了。”
陈慬随她笑了,“谢郡主。”
他笑时,眸中浮起细碎的光,熠熠动人。方思宁只觉心上一颤,拈花的手不觉紧了紧。却不想,花梗上的细刺扎进了手指,惹她轻轻抽了口气。
陈慬见状,忙低头跪下:“属下该死,未将花刺去尽,伤了郡主。请郡主责罚。”
其实花刺已经去得很干净了,不过是近花萼的地方还留了些细芒。扎到了也不疼,只是刺痒。方思宁搓了搓指尖,低头看着跪得毕恭毕敬的陈慬,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一些事。
他并未问她伤得如何,也没有查看伤口的意思。他只是请罪,没有担忧、没有关心,想来也并不惶恐。
何时低头、何时跪下、何时请罪、何时谢恩……所有举动熟练而又刻板。他绝非木讷迟钝之辈,有些时候甚至让她觉得过于聪慧和敏锐。可偏是这般灵巧练达,却时刻循规蹈矩,将自己压低至卑微。
方思宁看了看手里的月季,被削去尖刺的花梗上留着斑痕。她忆起他身躯上的伤疤,莫名觉得有些相似。剔掉尖锐、锉平棱角,他是整理妥帖的礼物,但她现在却有些不满意了。
原该锋芒耀眼的人,如今却是和光同尘,实在可惜……
她蹲下了身,抬手抚过他的发鬓,将方才取下花梗时弄散的些许碎发顺回他的耳后:“不该先问问我疼不疼吗?”
月季留下的只有一些细软的小刺,即便扎到应该也不疼。况且疼或不疼也都不重要,他未把事情做周全,便是错处。有错只需处罚,至于担忧和关心,都是逾矩。所以陈慬并不问,只道:“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方思宁噙着笑,摊手在他眼前。“那倒不用,吹吹就好。”她如此说着,等他领会。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图,也未有太多犹豫,只低低道了一声“属下僭越”,而后便捧起了她的手。他并不以手掌相触,只用指腹轻托,带着些将触不触的矜持。
吹落到手指上的气息,微凉。方思宁却体会出几分焦灼来,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
陈慬见状,略略直起了身,抬眸望向了她。
一对上他的目光,方思宁只觉那几分焦灼从指尖蔓延而上,几乎就要攀上脸颊。她迅速收回了手,又低了低头,将羞赧掩下。再抬头时,又是满脸佻达笑容。她将月季放进他手里,道了句:“行了,歇着吧。”
陈慬垂眸应了声“是”。目光落在那支月季上时,他悄悄紧了紧手指。软刺,虽不疼,却也足够恼人。他曾是公主府的人,她对他始终猜疑,从初见时便处处刁难。方才的,也不过是一次试探,绝没有旁的意思……
他闭目,轻轻吐息。待精神松懈,绷紧的身体也随之卸了劲,握着花梗的手指缓缓松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