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震,吱呀呀地打了开来。门后,是一座玉砌长桥。桥上云气缭绕,微光烁烁。桥的尽头,宫宇巍峨,鳞次栉比。但见虹霓贯日,星月同辉。瑞鸟翩舞,花开似锦。绝是一副无上美景,九霄仙家,不同凡响。
待绛云化回人形,几人一同走上玉桥,就听大门在背后缓缓阖上。再看之时,来时之路,已然无踪。三人刚要前行,桥上忽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约莫十五六的年纪,虽生得雪肤花容,却一脸冷冽之色。她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漠然道:“诸位请随我来。”
“有劳仙子。”崔巡客套了几句,示意徐秀白和绛云跟上。
徐秀白默默走着,心中却愈发忐忑。脚下,云气细腻,柔柔纠缠。脚步,轻得不可思议,似乎无需用半分力气,便能往前去。
行了片刻,众人走至一处。但见六根玉柱,巍然耸立。黑旗高挂,旗上各绣二字。依次望去,乃是“神霄”“北斗”“征伐”“破障”“雷公”“敕戒”。过玉柱,便见一座玉台,台上架着一面大鼓。约有一丈来高,鼓身普通至极,毫不出奇。唯鼓面之上,写着一个“靁”字,彰其不凡。想来,这便是神霄玉府三十六面雷鼓之一。
玉台之后,是一处府邸。大门敞开,似是迎客。三人走进门去,过了一片莲池,便到大堂。众人走进堂内,就见大堂两边聚满仙人。姝娃妖娆,郎君秀颀,皆出众不凡。见他三人进来,众仙皆有好奇,打量之余,更窃声笑语。
这时,为崔巡引路的那黑衣少女上前几步,对着堂上那空无一人的石榻恭敬道:“启禀雷公,人已带到。”
话音落定,石榻之上忽现一道金光。光辉之中,依稀有人影降下。定睛看时,那金光中的人影竟是一名男童。那童儿不过十岁,正闭目端坐在石榻之上。但见他短发黑衣,清秀之中透一丝凛然。身后一轮金光,为他笼上神圣威严。
童儿缓缓睁眼,淡淡扫了扫堂下之人,用与年龄不符的浑厚嗓音道:“来者何人?”
崔巡抱拳,躬身道:“卑职崔巡,见过破障雷公。”说罢,他轻声对绛云和徐秀白道,“自报家门啊,赶快。”
绛云看了看堂上之人,微微畏惧。她稍作思忖,道:“我乃西海凤麟洲普煞仙君座下天犬,绛云。”
破障稍稍打量了她一番,道:“原来是天犬。我听五方提起过你。”
绛云闻言,想起那日西海一战,最后引来雷将。那魁然威武的雷将曾报过名号,似乎便是“五方雷公”。
“你口中所言的普煞仙君早已殒命,提他名讳有何意义?”破障道。
绛云顿生不满,正要反驳。破障的目光却落到了徐秀白身上,他的眉头忽然一皱,眸中现出一丝轻蔑之意。
徐秀白见他看自己,抱拳道:“在下徐秀……”
不等他说完,破障冷哼了一声,说出两个字来:
“渣滓。”
徐秀白只觉那声音穿透耳膜,震进内心,那威严的压迫感引动本能的畏惧,淹没了不满和愤怒。他怔怔地看着那男童,竟觉双膝发软,几欲跪倒。
崔巡见状,摇头一叹,刚要说些什么。忽听绛云开口,惊讶地对他道:“好准啊!他真的说了‘渣滓’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堂中之人皆听得清楚。一时间,笑声窃窃,回荡四周。
破障见状,起身下榻。他俯视着那三人,神情之中满含不悦,道:“本座无暇与渣滓打交道,各位自便吧。”
崔巡又是无奈又是尴尬,只好赔笑道:“雷公莫急,至少听卑职说说来意……”
破障傲然一笑,道:“雷部之职,唯有降魔。除此之外,说也无益。”
此话自然是拒绝,徐秀白心中担忧,不免着急。竟顾不得畏惧,上前道:“难道说只要不是魔物,纵然杀生害命、涂炭生灵也无妨么?天地虽不仁,但也慈悲贵生,至少听一听因由啊!”
“渣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破障看着徐秀白,神色愈发轻蔑,“杀生害命、涂炭生灵?你有资格跟本座提这些么?你一身的腥膻血秽,不正是手染杀孽的证明么?”
徐秀白无言以对。
“天地不仁,你这种渣滓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妨告诉你,本座得道之前,乃是雉鸡。每次看到凡人杀鸡烫毛、割喉放血的时候,本座都恨不得打雷把凡人统统劈死。可是,‘天地不仁’……”破障的语气忽然肃穆起来,“我雷将神力,只为捍卫天地秩序,护佑循环自然。无偏颇,无恻隐,无私念。”他说到此处,睥睨道,“若非遵守‘天地不仁’四字,你这样的渣滓早就死了千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