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润还未跑到后园,大老远的先听见珠姨的嚷声。“瞪什么瞪!你这小狐媚子!……”听起来底气颇足。孙润自先松了口气。循声走近一看,珠姨正左手叉腰,茶壶状站在一群孩子中。姊姊果然是姊姊,哪里都吃不了亏。
刘璞的表妹裴家小姑娘哭成了一锅稀粥:“你欺负人,凭什么不准我跟璞哥哥玩?”
“凭什么?!哈!”九岁的珠姨,举止已甚得其母真传。抬起下巴,眼梢里轻描淡写地扫过裴玉蝉的花脸,“就凭我是璞哥哥名正言顺定下的未婚妻!你是哪根葱!”
裴家小姑娘哭的更凶了。原来姐姐不是同刘璞吵架来着。孙润禁不住向刘璞那里瞧去。只见刘璞涨红了脸,抿着嘴,却是气到极点的样子。孙润吸吸鼻子,不明所以,索性再凑近些看好戏。
裴玉蝉一面哭,一面往刘璞那里看:“璞哥哥,你看她欺负我~~~”
珠姨也转脸看刘璞,“璞哥哥,你的媳妇儿是我不是她,不要同她讲话!”
这下事情可麻烦了。孙润盯着刘璞,看他脸色忽白忽红,正看的有趣。刘璞忽然一摔袖子,回头便走。
珠姨又对着裴玉蝉扬起下巴。“看璞哥哥理你不?”裴家小姑娘哇的哭起来,扑上去扯住刘璞的衣服。“你们都欺负我,看我告诉姨母去!”
珠姨竖起眼睛:“你敢扯璞哥哥的衣服,给我放开!”伸手往裴玉蝉脸上便抓。孙润在旁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姊姊的本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裴家小姑娘一张脸精致的跟玉雕一样,抓坏了可不好看。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珠姨的手半路被刘璞抓住。刘璞回头看裴玉蝉:“表妹你先去前厅陪奶奶听戏去。别在这里跟没家教的吵架。”
珠姨登时撒起泼来:“璞哥哥你说哪个?!我一般才是你媳妇儿,你不帮我帮她。玉郎,出来帮姊姊评评这个理!”
孙润正在一旁看到兴头上,蓦然被姊姊点到名字吓了一跳。见一堆人的眼都往自己这里瞟来,只好硬着头走上前去。刘璞将珠姨的手松开,“孙润,跟你姐姐去前厅看戏去。”
珠姨看见弟弟更长了精神。“事情可还没完,璞哥哥你说,是我错还是她错?!”
刘璞冷笑一声,“信不信我去跟娘说把你给退了?”
珠姨哇的一声哭起来:“你去说呀,你只管去说!我不过跟她说个理儿你们就合伙的欺负我!我……”
珠姨此哭乃是孙寡妇的独门传授,今日初次拿来小试。刘璞等官宦家的孩子几时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竟都蒙在原地。孙润晓得姊姊一哭一闹没有半个时辰决计完结不了。左顾右盼,见裴家小姑娘还梨花带雨地抽噎,老大不忍。怀里摸出葫芦,倒出一个蟋蟀:“莫哭了,这个给你玩。”刚要往裴玉蝉手里塞,小美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硬生生将珠姨的哭声压了下去:“虫!~~璞哥哥~~~虫子!!!??~~~~”
孙润傻了,大金翅趁机抖动翅膀,跑了。刘璞的脸抽搐了两下,按住肚子哈哈大笑。
寿辰过后,孙寡妇回家就其知道替姐姐出气一事将孙润大大赞扬了一通。孙润心中有苦说不出。裴玉蝉认定他是坏蛋,瞧见他就跑,好心落得一场空。临告辞的时候刘璞还在他肩上一拍,“可惜了一个棺材头!”满脸的幸灾乐祸。
四
岁月展眼过,弹指十余年。
孙寡妇对同刘府联姻一事极为重视,自小便教导女儿:“男人你就要从开始就看住了他,才不会生出那些个花花肠子,叫小狐媚子勾出你的手心去。”
珠姨对娘亲的教导向来吸收之余兼有发扬。但苦于日子一天天过,岁数也一年年长。孙寡妇固然坦荡,但女儿大家闺秀的脸面总要维护。珠姨足不能出户,监督刘璞的大任就落到孙润身上。
孙寡妇明明白白地嘱咐儿子:“刘家那小子,我看是个不经事的主。你姊姊的终身可全在你身上。你同他在一间书院,只说是姻亲之间好亲近,天天盯住他。莫让他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们去花街柳巷掏腾坏了肠子,你姊姊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孙润开始时不情愿:“刘府城东咱家城北,上下学都不同路,我怎么看住他?就算盯上他,他若硬往秦楼楚馆里逛,我还能堵了不让进不成?”
孙寡妇三两句话将儿子的不情愿变做情愿:“你能盯的时候就盯着,他不做好事你回来同娘说,老娘有法子整治他!”见玉郎打了个哆嗦,跟着话锋一转:“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两天王媒婆说裴府上有个姑娘叫玉蝉的同你年纪相当,不如就趁着托了去说如何?”孙润大喜,脑袋一晕就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