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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宣泼赖素有个名声,张生仍是大著胆子说:“你们同宿一房,交情好,你自然替他掩饰。昨天……我们原也想喊住卓风,他走的快,叫不住,我们又不敢进去找,只好在门口等他出来。”

九宣笑吟吟地说:“便算我和他交情好,那昨天买蜜柑时也不止我一个看到。”身後果然又有几个说:“不错,我们昨天原都看到了,确是卓风在买东西的。”

夫子只气得胡子也翻了起来,说道:“统统胡闹!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转向刘化:“口说无凭,你们可有什麽凭藉说卓生进了勾栏?”

刘化登时傻愣,张生眼见夫子偏袒,冲口说:“可以喊碧桃居的六姐儿来对质,看卓风去是没去!”

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九宣便拍起手来:“好好,原来二位都有相熟的粉头儿了,连卓风几时进去几时出来何人陪酒都说的清楚,要说这交情不好,哪个来信?夫子,我们昨天确实见了卓风在买东西,绝无虚话的。”

夫子连连摆手,气得直哆嗦讲不了话。

卓风一直愣愣著,这当儿看一眼九宣。九宣正懒洋洋的趴在桌上,一手提笔,在纸上乱画著,抬头向他微微一笑,眼神既柔且亮,似一只睡足吃饱的猫咪。

每人胫棍十下,照九宣说,还是轻的。卓风平时的灵秀全惊没了影儿,一直象回不过神般,连下学敲了锺,还是九宣拍他才会动。

三三两两的人出来,卓风收拾的慢,九宣压根儿便没想起身,在地席上一歪,卓风轻声说:“多谢你。”

九宣摇摇头,小声说:“谢你自己才是。本来我看你平常,想不到你能跑回来,抗著那药力……话说回来,六姐儿的相貌是不错的,没事时不妨去转转,但要记得下次别和刘化那人一起去便是。”

卓风让他的话闹个红脸,愣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咳了一声,抬脚走了。九宣在地席上翻个身儿,割伤的手指却碰到了矮几,痛得他直吸气……奶奶的,十年行盗,难得做一次好人了,还把手割成这样儿。

卓风顶头碰上曹夫子,夫子倒无愠色,还道:“茶香得紧。”

卓风摸不著头脑,夫子又说:“难为你想著我爱喝这茶……”下面的话咽了没说,转身去了。卓风低头肃立,待夫子走远了,才渐想通是怎麽一回事来,再回头找九宣时,屋里空无一人,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一日直到午後,也不见九宣踪影。下午卓风坐在後山石子上温书,总有些心神不宁。那书便打开在那页上,半天没翻一翻。树上的花被风吹落,粉簌簌地落了一身,卓风伸手去头上拂拭,忽然一物落下,正打在他的书上。

卓风仔细看,原来是个纱结,里面包著些花瓣儿,香喷喷嫩生生的一个香包儿模样。头顶上有人吃吃笑,卓风一抬头,便看到绿叶粉花丛里一张雪白的脸探出来,一双眼亮似星辰,红唇弯弯如菱,一条腿伸了下来,在风中微微摇著,正是九宣。

“里面有蜜柑,剥出来吃。”九宣清脆的声音说,一面剥了一瓣放进嘴里。卓风愣愣的打开那包,花瓣儿中间果然有半个剥开的蜜柑,慢慢的拿起来放嘴里吃了,只觉得那蜜似的滋味一直甜到骨子里。

风吹紧,花落紧,卓风心中倒静了,不理会头上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自管看起书来。九宣昨晚忙碌半晚,著实累了,不一会儿,竟然便在树上睡了过去。

春渐到了尾声,黄梅雨终日淅淅沥沥,下的人都提不起精神,九宣这样一日不上房揭瓦便浑身不自在的人,竟然也在屋子里闷著不愿出去。卓风和他虽然没甚话说,却相处一如前时平安。落雨天黑早,卓风点了灯,难得九宣一向是擦黑就睡,今天也点了灯,在床头不知看什麽。卓风唤他用饭时,一错眼,脸登时涨得通红。

九宣笑眯眯的把春宫画册一丢,说:“饭我不去吃了。”自从枕头边摸出点心填嘴里,转身向床里,似是要睡。卓风这下也不管他,自去用了饭,回来在灯下用功,九宣呼吸平稳,竟然睡了。

窗外风紧起来,带著一篷雨洒进屋内,卓风站起身来关窗,捡起两张被风吹落的纸,床上九宣呢喃了两声,被子踢到了一边。卓风为他把薄被盖得严实,看著昏黄的光影里,九宣沈酣的睡态,发起怔来。手不自觉便摸到他的鬓边。乌油油的好一头青丝,流光水润,好似女子。卓风一时闪神,待回过神时,九宣已经睁开了眼,星辰般闪亮的眼睛就在近前,香软馥郁中,卓风才明白自己竟然亲吻了九宣。

九宣眼睛眯起来,仍然似猫,伸臂将卓风一揽,两人一起滚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