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即便这样的斗争不见硝烟,也不见人受伤流血甚至死亡,但她依然觉得其无比残酷!须知晋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不是一奶同胞,至少也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弟弟,且又支持辅佐了皇上这么多年,为他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他就算怀疑这天下任何人,也不该怀疑他才是啊!
见孔琉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傅城恒才又继续说道:“姐夫素来为人和气,在文武百官当中声望都极高,又有我这个小舅子,还有子纲这个我的大舅子,皇上他心里不踏实,也是情有可原。”
顿了一顿,方下定决心般看向晋王妃道:“姐姐,你今儿个回去后,便叫姐夫这阵子便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好给御史台那帮子闲来无事的言官们找点事做,也好叫皇上有正当的理由免去姐夫的差使,如此一来,皇上心里憋着的那股子不踏实,自然也就顺了!”
此言一出,晋王妃当即变了颜色,霍地站起身来不无忿忿的道:“你姐夫自十五岁受先皇之命正式办差以来,从未出过大的岔子,连先皇都赞誉有加,凭什么叫他办了这么十几年的差之后,再来晚节不保?难道就为了捋顺皇上心里那股子莫须有的不踏实?况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咱们捋顺了的皇上的不踏实,谁又敢担保不会有下一次?万一再有下一次,到时候我们又要怎么让皇上顺气?难道还要捧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不成?”
傅城恒闻言,就又苦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他是君我们是臣,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只有捧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不然还真去当乱臣贼子不成?成功了也就罢了,万一失败了,岂非只能遗臭万年?”
他倒不是怕遗臭万年,也不是没有那个自信,他只是不想毁了跟皇上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义,更不想让孔琉玥和别的亲人们在那个注定会很漫长的过程中担惊受怕,连一日安生日子都没的过罢了。他欠他们,尤其是欠孔琉玥已经够多,余下的日子,他只想跟她和他们静静的厮守着,过一过自己的清静日子,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便更珍惜眼前这平凡的幸福!
晋王妃也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平凡妇人,方才说那一席话,也不过是出于一时不忿罢了,实则话一出口,已然在后悔了,如今再听得傅城恒这么一说,便又冷静了几分,复又坐回了椅子上,方缓缓说道:“你说让你姐夫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关键这个度要怎么把握?犯得轻了,怕达不到让皇上顺心的目的;犯得重了,又怕御史们揪住不放,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就是要让御史们揪住了不放才好呢!”面对晋王妃显而易见的担忧,傅城恒反经笑了起来,“到时候皇上见了向来在文武百官中极有声望的姐夫被这般弹劾,指不定就放下戒心,反站到姐夫这一边了呢?须知只要是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同情弱者,且这个‘弱者’还是相对的,说到底,皇上是忌讳姐夫势大,只要让皇上见到姐夫被弄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的样子,自然也就会放心戒心了!”
说着见晋王妃和孔琉玥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忙又道:“不过,也不能让御史一边倒的弹劾姐夫,多少也要有几个为姐夫辩解的人才好。皇上最怕的是长袖善舞的权臣,最放心的是端方守礼的纯臣,若是御史都一边倒的弹动姐夫,反倒有问题,本身已足以说明问题了……罢了,姐姐回去后,还是让姐夫明儿过来一趟,我当面与他详谈罢,撇开同僚这一层关系先不谈,我们前先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难道就为了避嫌,以后都不见面了?那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想不生疑都难了!”
“嗯,我知道了,回去后便说与你姐夫,让他明儿下了朝便过来!”晋王妃毕竟是女流之辈,就算见识手段高出寻常妇人一大截,到底多限于内宅,并不一定就适用于政治朝堂上,对傅城恒这番话,她虽然理解了大半,却并不能深入理解其真正的含义,而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当下便也不再多问,只点头应下了傅城恒的话。
反观孔琉玥,就没有她这般镇定了,方才傅城恒一席话虽说得平淡,其间包含的深意,却让人不得不深思,偏她聪明归聪明,毕竟鲜少接触到类似这样的政治斗争,因此脑子在不知不觉间,已处于了停摆的状态,一直到晋王妃都走了许久之后,她依然有些懵懂。
傅城恒看在眼里,便知道她是被政治斗争中的这些弯弯绕绕给吓住了,因怜爱的拥了她在怀,放柔了声音说道:“玥儿,你放心,我和姐夫一定都会韬光养晦,全身而退,不叫你和姐姐担惊受怕的!”
怎么可能不担惊受怕?孔琉玥抿了抿唇,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那韬光养晦,全身而退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傅城恒毕竟是世家子弟,又不是那等没有真本事之人,怎么可能没有一腔自己的抱负?若是没有,之前也不会一听闻西番有战事,便自动请樱了,她就算再想与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静小日子,也不能周顾了他的意愿,委屈了他,总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辞官归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