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臻有时也会气馁,试图说服自己,他们之间的频次已经错开,丛暮想要得到关注的时候得到的只是自己的敷衍,而现在自己的渴望已经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但是他每次都非常迅速地反驳自己,就算丛暮不在乎他又如何呢?这难道不是他应得的吗?只要自己还能在他身边就够了,奢望太多总会失望。
而他真正害怕的是祁卓————那个不在丛暮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在他心里的男人。他忌惮任何可能跟祁卓有关的人和事,担心他会把丛暮从自己身边抢走————即使丛暮并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他恬不知耻地做着丛暮的情人,日复一日地痛恨丛暮的正牌男友。
景云臻伸手盖住脸,长长叹气,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肯结束,永远不肯结束。
当天他再没有联系到丛暮,没人回他的电话和消息,对话框里是长长的自言自语,景云臻写生日快乐,我为你准备了蛋糕和礼物,即使心情不好也要吃饭,能不能让我见你一面……
无人应答。
第二天他在陵园门口等到一身黑衣的丛暮,脸色苍白的男人并没有看见他,带着满身的露水和显而易见哭红的双眼上车离去。
景云臻坐在车里吸烟,他最近重新染上烟瘾,抽的凶猛无比。
手底下的人行动很迅速,他已经知道了那个金发女人的身份,伦敦非常有名的心理诊疗师,曾经作为丛暮的心理医生与他建立下深厚的友谊。可是关于丛暮的病症,他们没有丝毫头绪,所有诊疗记录都作为秘密文件守口如瓶,这是执业医生的素养。
景云臻抽尽了一包烟,抽出手机给蒋时打电话:“去请那位女医生,我有话要亲自问一问她。”
景云臻说的“请”,下面人清楚是什么意思。他驱车回到办公室,不到一个小时,蒋时敲门进来,毕恭毕敬地说:“景先生,那位女医生在会议室等了。”
景云臻迈进会议室的时候还听见女人气愤的声音:“我要求你们立马放了我,不然我有权到大使馆……”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见你一面,女士,”景云臻从容不迫地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叫景云臻,关于wrence的问题,我想要跟你谈一谈。”
第60章
丛暮从城南的小巷里拐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黑暗中车子滴滴两声,他坐进驾驶座,将包放在副驾驶座上,垂眸看了它许久,之后无声地将脸埋在手掌里。
这世上的事是如此错综复杂,即使抽丝剥茧也未必能说得清谁是谁非。丛暮今日受到的震动已经足够巨大,巨大到颠覆了他往日所有的认知。
第二日他致电霍松凯,某些事情的真相需要由他飞过去详谈。
刚到英国的时候丛暮与霍松凯仓促地通过一次电话,电话中只请他帮忙处理自己留在国内的物品和手续,并不肯告诉他自己身处何处。往后几年间,丛暮完全与任何人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他的病慢慢好转,才再次主动联系了霍松凯。
他这位霍伯伯始终包容爱护着老友的这个小侄子,即使他做的再出格也唯有纵容,丛暮对他不是不感激。
他临走时接到祁卓的电话,说他那边的工作告一段落,祁三东窗事发,他亲生父亲必定会尽全力帮助祁三铲除异己夺下大权,到时候祁家大乱,他可以坐分一杯羹。
丛暮不知为何心神不定,只反复叮嘱他小心再小心,祁家有多难对付自己不必说,可是走到现在,祁卓根本不会再后退。
起飞前空乘提醒关闭手机,丛暮想了又想,还是没有给景云臻打出那一通电话。他在万里高空中望着窗外飘渺的白云沉思,他和景云臻如今的关系算是什么呢?他心里清楚,他所有的痛苦和快乐都来源于这个男人,再没有人能够牵动他冰封的心————即使他不愿意承认。
飞机落地时霍松凯派了他的独子去接机,他亲自在家做了一桌饭菜等待老友的孩子。开门的那一刻丛暮突然有些心酸,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礼品盒。
在他心里霍松凯和他叔叔一样永远高大健壮,永远不会老,可是他叔叔已经永远停留在那一方小小的陵墓里,而霍松凯也老了,他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鬓角也已经花白,可是他依然朝着丛暮微笑,伸开双臂等着他的拥抱,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在霍松凯家里待了三天,每日陪同老人吃茶散步。霍松凯的独子霍江工作繁忙,父子两人并不特别亲厚,可是这些日子因为招待客人的缘故,他也日日回家吃饭,霍松凯对丛暮说,这是他最快乐的几天。
第三天晚上霍松凯拿出了他们当兵时的照片,照片上他和丛安新穿着笔挺的军装,笑着注视镜头,脸上是飞扬的青春。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璀璨的年华,很多年后两人阴阳两隔,只能凭这几张照片怀念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