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清梨在旁故意道:“两个都是姨母,留恒可分得出啊?”

娜仁白她一眼,“休要为难我们孩子,唤给你玉佩的那个李姨母,这位就唤……愿姨母吧。”

留恒应了声,一一叫过。

“这就心疼起来了,可见我与愿景啊,是真成了明日黄花了。皎皎来,清梨姨母疼你。”清梨故意道。

娜仁瞪她:“休要在这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皎皎浅笑着,向清梨道:“您就不要故意招惹额娘了。这正是风口上,愿景姨母近来身上既然不好,咱们且先进去,寻一处温暖地方,慢慢叙话如何?”

“不错,皎皎已有了处事稳重大度的模样了。”清梨看着她,面带欣慰笑意。

在行宫里的日子是极惬意的。娜仁并未在当年来南苑时的宫殿居住,而是住进了新修整出的一处小院,与清梨愿景毗邻,虽不如宫中独享永寿宫那般阔朗,但处处清新简单,古朴大气,更叫人舒心。

小厨房单起炉灶,仍是茉莉照顾饮食,便处处没有不顺心的了。

不过愿景在行宫里的神仙日子,娜仁算是见识了。

眼见她每日早晚传道受业,把婢女侍卫们一个个带入道途,跟着她“大道无形”“道可道”地念,靠山这边上下宫人,恨不得扫地都要虔诚地念上两句天尊宝诰,似乎唯一还坚持着没入道途的,就是清梨。

不过她也被这环境洗脑得差不多了,偶尔说着说着话,便会带出一句“老君曰”来,然后要恍惚懊恼许久。

娜仁不由感慨:“愿景你可真是……放肆啊!”

“皇上于行宫中立观,有一女道修行之事大家多少知道些,我便是再放肆些又如何?”愿景深沉一叹,眸中倒映着娜仁的身影,却也包含着万水千山,目光悠远,仿佛眺望青天:“况且道途漫漫,我此生也不知能否悟出真谛,不配传道,能多叫一人心神安宁、屏去邪念,总是好的。”

娜仁默然,好一会才道:“也好,你自在就好。我有时瞧你这样信念坚定,还有些羡慕。”

“你的信念,又几时不坚定过?”愿景微微侧头,注视着她,似是含笑,“若我说,你看着是最不知上进的,其实却是宫中嫔妃间信念最坚定、主意最正的一个。我合过你的命格八字,人都说七月半的生辰不好,其实只看压不压得住。你这一身的正气,再没有压不住的了。既然如此,这样的命格,你所求之事,终归会如愿的。我于四柱八卦上并不是十分精通,虽有个师父教过三言两语,更多却是自己琢磨的,故而你的命格我看的也不知十分清楚,也不知你所求所愿是哪方面的,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你的福泽正气,能保你终究如愿得偿。”

类似的话娜仁当年已经听过一次,这回倒没什么激动,只是感慨道:“但愿这话最终应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呷着新年的龙井新茶,神情复杂。

在清朝三十来个年头,无数的日日夜夜,她甘于接受当下的同时,享受着锦衣玉食,又何尝不怀念当日的时光呢?

自由平等的社会,便利快捷的生活。不过在古代也是养尊处优的,虽有些不便,若说不满,就太过矫情了。

而且若是在现代,虽然她手里有些积蓄,家庭条件也不错,但也不可能直接回家养老混日子。如今在这清朝,回了三十来岁,可养了二十几年的老了。

也算是凭借穿越,一朝实现财物时间双自由。

这人世间的好事儿啊,她自觉是占尽的。若只揪着那些不圆满在心中耿耿于怀,那便是神仙日子,过起来也不会快活了。

她这人旁的好处没有,唯独看得开这一点,素来为人称赞。

鬓边金丝捻成穿着鲜红玛瑙珠的步摇流苏轻晃,娜仁拨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漫不经心地挑眉轻笑,本不算十分明艳的容颜落在人眼中,却十分惊艳。

“这样桀骜洒脱的鲜活气,我也有许多年未曾在女子身上见到了。”愿景怅然道:“我少年时,也是见过这世间女子中最美的风景的。这些年,也只有你和清梨,身上还有些鲜活气吧。”

娜仁听她这样说,不免有些好奇,问:“这京里的闺秀,你见过的,我多少也都见过,桀骜洒脱之人——倒是少见。”

“我自幼长在庄子里,少见京中贵女闺秀。到听说你本家有几个极明艳洒脱的姑娘,可惜也无缘一见。”愿景摇摇头,眉宇间透出些怀念,“你看我与皇上做交易,和嫔妃打擂台,所求已算是十分出格,却不知我少年时还做过更加过分之事。”

她口中说着过分,却无半分忏悔之意,只自顾自笑着,眉眼弯弯的,倒是难得。

娜仁不禁遐想联翩,不过能想到做多的也只是翻墙出去逛庙会,愿景听着只笑而不语,摇着头故作神秘的。

娜仁心里不由几分懊恼几分头疼:难道她接受的狗血电视剧的洗礼还少了吗?脑洞竟然还不如正正经经的古代人!

不过以愿景的出身,即便不被家中看重,在庄子里定然也是婢仆环绕,再往深去想……娜仁也不敢想了。

愿景自斟了杯温酒,笑得轻松,世外缥缈的灵气退散,这生动模样甚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