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皇上皇后热闹看得可够了?”娜仁从殿外走进来,阴阳怪气地道:“倒是我唠叨得烦人,费尽心思地炖着羹汤,心思都给了黄河去了!”
皇后微笑着退下两步,康熙饶有兴致地和她搭茬:“给黄河去了是什么道理?”
“付之东流!”娜仁端起琼枝捧着的文竹小托盘上的一碗枇杷杏仁银耳羹搁在炕桌上,轻哼一声。
太皇太后抬手指指康熙,恨得呀!
康熙紧紧抿着嘴没笑出声来,苏麻喇在旁看得好笑,走过来拉着娜仁在椅子上坐下,“您又和老祖宗生什么气,老祖宗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嘴里念叨着您,心里还是觉得您最好。只怕太后娘娘都比不过!”
“朕也比不过。”康熙默默道。
太皇太后横他一眼:“算你有自知之明。”
正说着,有一道清亮的女声传进来,却是太后,她一边潇潇洒洒地走进来,一边面带幽怨:“哎呦呦,原来我竟连娜仁也比不过了。”
在场除太皇太后外的众人忙向她请安,太后一挥袖,又扶起皇后,斜睨娜仁,“可知道了?我是被你比下去了,这有人把你惹生气了啊,就拿我来找补,捧一个踩一个,像什么道理?”
娜仁笑道:“自然是我比您惹人疼的道理。”
她与太后说话一向没什么忌讳,这会耍起嘴皮子来也溜,太后随意与她说笑一回,把这一茬岔过去,自在炕上太皇太后西下首落座了。
康熙与皇后在炕对面的交椅上各自坐下,娜仁轻哼一声指挥福安道:“去,给我搬个墩子来。”
“还搬什么墩子,来,到我身边坐来。”太后积极地向她招手,乐呵呵地道:“可到了我截皇额娘的胡的时候了。”
“去!”太皇太后向娜仁招手,道:“过来吧,老祖宗错了,日后再不说你絮叨了。来我身边坐。”
一时宫女捧了茶水果子来,皇后忙亲自起身奉与太后并康熙,娜仁也不好在旁边干坐着。
太皇太后瞥她一眼,搅搅手里的汤羹,向皇后和颜悦色地道:“你不要动了,坐着吧,咱们说说话。你劳动着,倒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咱们家也没有让媳妇服侍的规矩。”
皇后这才落座,太后道:“皇后总是这么讲规矩,说一百次也没有遵从放松的。其实规矩又有什么?不过套在活人身上的罢了。你有这时间,便在这坐会,咱们闲着磨牙几句。等回了坤宁宫,又是多少的事儿要忙,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时间。”
她说起这话来倒是坦坦荡荡,太皇太后微觉触动,想起些陈年往事来,心里大不乐业。娜仁察觉出来,椅过去笑问道:“今日这羹熬得如何?却是兑了桂花蜜的,滋味比往日只放霜糖的更要好上不少。”
太皇太后神情微微缓和,笑着点头:“不错。”
康熙看出太皇太后的心结在哪里,见皇后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中不由轻叹,又说起:“近日开了春儿,宫里的花开得很不错,等老祖宗您身子痊愈,便可在御花园内一摆赏花宴,也可以命外命妇入宫与您同乐,岂不是美事一桩?”
“方才我还说起呢,早些年还会出宫进香,这几年我身子也不大好,宫里的事儿也多,便落下了。才与娜仁说话,想起先帝还在时,我也时常带着乌云珠与娜仁去嘉福寺进香,倒是想趁着二月二这个热闹日子,带她们逛逛庙会去。”太皇太后笑着提起。
康熙忙道:“老祖宗您有这个兴致自然是极好的,只怕您的身子不好,出宫一趟让您劳累了,也不知太医怎么说。”
“唐别卿说倒好,出去散散心,比憋闷在宫里养病来得强。我想他的话,还是准的。”太皇太后早有准备,康熙听了便道:“那便是一桩美事了……孙儿当日要在西苑宴请王公大臣,想来下晌散了,可以奉老祖宗与皇额娘同游。”
“可不要你跟着。”太皇太后摆摆手:“我是预备带着她们两个微服,带上你了,阵仗可大了。”
皇后劝道:“出去游逛游逛,庙会上也热闹,散散心是好的。只怕微服出去,叫人冲撞了……”
“带足了侍卫,不过叫他们便衣就是,哪有冲撞的?”太皇太后一扬眉,又对皇后道:“你也不要憋在宫里,悄悄地少带几个人,阵仗少些回你娘家一趟,与阿玛额娘亲热亲热,不叫御史知道,没大事!”
她老人家一摆手豪情万丈地,皇后也被她说心动了,只是口中仍道:“把姐妹们撂在宫里不好……”
太皇太后道:“有甚不好的?只在御花园里摆上戏酒,叫她们自己玩乐,还比你在的惬意呢!”
眼看她是铁了心要微服出去逛了,康熙只能放低底线,“朕叫其勒莫格点十几个手脚利落的人跟着,他也得跟着去,不然朕也不放心,事情上也不方便。”
“要得要得。”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点头,俨然是一副只要他答应就什么都好说的样子。
康熙又叹了口气,“还是得多些人跟着,庙会上人多噪杂,手脚容易生乱,只怕有那起子不长眼的,冲撞了。带几个太监出去,人家只以为是宗亲,便得避让些,也震慑震慑。唐百身上有几分功夫,一定要跟着。”
娜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太皇太后笑道:“皇帝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情都是轻车熟路的。你和朝臣们西苑好好地乐,我带着你皇额娘和娜仁出去逛庙会,皇后回娘家与家人齐聚天伦,可不是各有各的去处?你操那么多的心,仔细着变成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