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满脸无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点头称是,表示受教了。
不过看得出来他对太皇太后带着太后与娜仁出宫的事儿还是不大放心,下晌到永寿宫用晚膳,还在唠叨娜仁:“你说老祖宗怎么想的,摆出阵仗清清静静地,去进个香、逛个庙会不好吗?偏生要搞那劳什子的微服……”
“打住,说得好像你没微服过似的。”娜仁自力更生给自己添了碗汤,斜他一眼:“你出去浪的时候怎么没想那么多呢?放心吧,我三哥办事有谱。”
康熙轻叹着道:“只怕再有谱的人被阿姐你一带也没谱了!只盼皇额娘能多看住老祖宗与你一些。”
娜仁一撇嘴,“你指望太后不如指望我,只怕出宫了,玩得最欢的就是太后!”
“皇额娘知道阿姐你这么说她吗?”康熙忍不住轻笑着摇头,“你们堂姐妹的事儿,朕是管不了的。”
“知道管不了就被掺和!喝汤!今儿的酸萝卜老鸭汤炖得好,也是最后一顿了,就这点子酸萝卜,都入了汤了。”娜仁白他。
康熙听了,忙动手添汤,连梁九功都没用上,又叹道:“又得等上秋,才能喝上这汤了。”
娜仁闷头喝汤,没心思陪他伤春悲秋。
二月二那日一早,皇后先命人知会各处免了请安,娜仁听了一笑,坐在妆台前面对铜镜打量着,“琼枝你瞧我这头发如何?”
“这燕尾头在宫外是常见的,簪上这珍珠点目的青鸾金钗又华贵些,也叫人知道身份不凡不可冒犯,好看极了。”琼枝替她簪了发钗,又扶她起来在等身镜前一照,她今日穿的是一身上袄下裙的两截衣裳,上身是白绫袄儿、橘红遍地撒花过膝窄褃褂,下搭柳绿百褶裙,垂芙蓉玉佩,云鬟轻挽圆髻雍容,耳边明晃晃的珍珠耳坠子彰显身份不凡。
就这一身走出去,除了小偷小摸的,没人敢近身一丈之内。
娜仁未免觉着有些夸张,琼枝却道:“就是要这个效果。”乌嬷嬷也道:“要得,穿着这一身,等闲没人敢冲撞。”又道:“琼枝今儿穿得这袄儿也好看,福宽你们两个陪着主子出去,定要处处惊醒小心,别叫人冲撞了。”
福宽笑着道:“嬷嬷您就放心吧,除了我们,冬葵、唐百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还有皇上点的侍卫,其勒莫格少爷也跟着,再安全不过了。”
乌嬷嬷这才放心,又取了一件披风与另一身裙褂用包袱包住了叫带着,前者是提防受寒,后者是防备那一处不仔细脏了衣裳。
琼枝连忙接着,背在身上,等到了慈宁宫,见太皇太后身边的福安、太后身边的阿兰,都是一样的预备,不由相视一笑。
皇后出宫前先来向太皇太后与太后磕头,见众人都是外头常见的装束,便笑了,“老祖宗即使穿着外头的衣裳,也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人,雍容气度在里头呢。”
“偏生你这妮子嘴甜!”太皇太后高兴,与她说着话,没一时有人来回车轿齐备,皇后便带着贴身的宫女几人被侍卫簇拥着去了。
另一行人阵仗更大一些,需得与皇后错开出去。
这边暂且等着,娜仁与太后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
浪啊!
第44章
二月二,早春的寒风仍旧凛冽,倒春寒的冷意从脚底下升起,然而庙会上热热闹闹的,小商贩推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使劲吆喝叫卖,来往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嘉福寺算是京中数一数二阔气的了,然而此时庙前广场上也挤满了人,再向内,便有衣着华贵者,满是期待地等着头香的彩头究竟落在谁身上,其中不乏有娜仁素日的熟面孔。
她倒吸一口冷气,“我怎么觉着这庙会一年比一年人多?”
“是你一年比一年没见识。”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太后有些忐忑,“这么多人,咱们能抢到头香吗?”
太皇太后斜睨她们一眼,“没见识。”她高傲地昂起下巴,扯了扯嘴角,“我和须安老和尚打过招呼了,今儿个头香我要定了!”
娜仁嘟囔道:“这不是忘了还有这一茬吗。”太后连连点头。
正说着,其勒莫格从旁边不知通往哪里的小门窜了出来,向众人点点头,恭敬地道:“这边走。”
就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小门,娜仁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隐约的大殿轮廓清晰显现在眼前,一棵参天的老柳树静静地矗立在宝殿阶梯之下,抽条的嫩绿生机盎然,让人恍惚感知到——啊,春天来了。
一白眉银须、身着袈裟的老和尚就侯在阶下,见一行人到来,便合掌一礼:“阿弥陀佛,几位贵客,请。”
娜仁与他还算熟悉,前些年倒是时常见面,此时没受他的礼,欠身福了福:“大师,我等叨扰,倒是让您为难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亦要折服于皇权滔天、万贯钱财。”须安笑眯眯地打趣道:“老娘娘,您这样为难贫僧,可不能再为难了我寺的功德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