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又瞪了乌嬷嬷身后的岂蕙一眼:“就让嬷嬷动,这大冷的天儿,也不拦着点。”

“娘娘别骂她了,是老奴不放心您。”乌嬷嬷将手炉递给她,替她紧了紧斗篷,轻声道:“老奴听皇上醒了,料想您不会在这边多待,八成是要去膳房,便让岂蕙升了手炉带出来,也是不放心您,才与她一道过来了。”

娜仁闻言,神情柔和几分,对岂蕙道:“是我错怪你了。”

岂蕙笑吟吟道:“主儿心疼嬷嬷,奴才们都知道,哪有什么错怪的话呢?”

娜仁便道:“让你琼枝姐姐赏你。”

再没有比这更直接的好处了,岂蕙笑嘻嘻谢恩,“就是真让您骂几句,也值当了。”

主仆几个慢慢往膳房去,娜仁也没真上手,星璇来借了个灶眼,在娜仁的指挥下备了两样康熙喜欢又不必戒口的小菜,蒸了松软的甜糕,膳房上还炖着人参鸡汤,也盛了一盅,娜仁心里掐算着时间,搬了把椅子在廊下坐,没着急,等皇后身边的九儿摸了过来,才道:“皇上的膳食备齐了。”

九儿笑盈盈一欠身,道:“正是娘娘让奴才寻过来呢,道皇上召了大人们,这会子也快完了,方才那一碗粥不当什么,定然饿了。”

娜仁道:“可不就等着你来呢吗。”

惦记着康熙的肚子,娜仁带着人略加快了脚步,到那边从寝殿后门入,还是没避开前朝的大人们,便避在屏风后,待官员散尽,才往内殿去。

康熙寝衣外披着披风,倚着枕头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略显疲态,听见娜仁进来的声响,虚弱却不气弱地笑道:“可听说了,阿姐临危不乱舌战鳌拜,女中豪杰啊。”

“快别说我,羞死了。”娜仁横他一眼,嗔道。

康熙好笑地微微摇头,收敛了肃容,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问:“都是什么?好香的味道。”

“太医说了,辛辣之味要忌口,看膳房的秋白菜好,用糖醋汁调了,酸酸甜甜的,也和你的口味,还有两样小菜,都是清爽可口的。膳房的人参鸡汤是用砂锅文火慢炖出来的,我看极好,也盛了一盅,还有一笼枣泥粟香糕,松软香甜,最可口不过了。”

梁九功带人抬了一张矮几过来摆在康熙床前,娜仁一样样将吃食取出来,皇后方才在康熙身边侍奉茶水汤药,这会嗅着香气,不免觉着腹中饥饿。

康熙先问:“皇后用过早膳了吗?阿姐该也没用过。梁九功,命人将皇后与慧妃的膳食传进来,就在内殿用,咱们说说话。”

梁九功忙应了“嗻”,没多时,两个小太监抬了一张条几进来摆在当地,又有两个软墩,宫人捧着各样添漆大捧盒鱼贯而入,将一样样吃食摆上,可比康熙的病号餐丰盛多了,看得他极为眼热。

皇后道:“这枣泥粟香糕是个什么说法?我从前也没听过。”

说话间,梁九功正把竹编的小笼屉掀开,露出里头红酽酽的宣软点心,康熙迟疑着道:“枣泥不过红枣罢了,素香……红枣已是素的了,再用素香二字,岂不累赘?”

“那可是你们想岔了。”娜仁笑道:“这粟香的粟,是小米儿那个粟,这糕是用小米浆合着枣泥、牛乳蒸的,最温补养人不过。”

又道:“也是这时节,季秋将将要过,不敢补得太大,不然怕你火气上行,带着伤更难受。这糕,红枣养人、小米温补,再用牛乳调和,看着不出挑,其实很养人,里头的讲究门道多着呢,废了人多少心思,星璇都要让我磨叨得烦了,真算起来,花的心思可比这一桌吃的都要多。”

康熙听她说得意有所指,摸摸鼻尖讪讪一笑,“朕不过是看你们大鱼大肉的,心中不平罢了……梁九功,赏星璇两匹缎子,告诉她,难为她跟了个唠叨又繁琐的主子了。”

“皇上!”娜仁知道他有意说笑,也配合着他,俩人一唱一和地,仿佛昨儿提着没敢放下的心都渐渐松了。

就这样,三方落座用着膳食,梁九功、九儿、琼枝等在旁侍候,皇后心里记挂着的一件事放下,便觉出饥饿之意,连用了几块小饽饽,姿态虽优雅,却也看得出她的急意。

这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呢。

娜仁在对面看着,嘴角微微掀起,忽地听康熙轻叹着道:“昨儿难为你们了,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了。”

娜仁这才明白康熙非要留她们用膳的意图,皇后的眼圈登时红了,好半晌才哑声道:“您安好,妾身们怎样都不怕。”

第21章

自康熙转醒,行宫里便一日日安定下来,皇后忙着赶人回宫给太皇太后与太后报信,千叮咛万嘱咐:“记着,先将皇上已经醒来,无甚大碍的事儿说给老祖宗,才许将前头事与皇上的伤势缓缓说给老祖宗,老祖宗年纪大了,是受不得惊扰的。”

盖因康熙的伤势一时半刻不能轻易挪动,只怕还需要在行宫里养上一段时间,太皇太后是万万瞒不得的。

內监满口答应着,快马加鞭回宫,又快马加鞭地回来,大包小包,有太皇太后命太医院拉来的大车药材和太医,还有太后给康熙备的裘衣,另有各宫份例内的冬衣,绣院一做好,就被送往行宫来了。

娜仁这也收到不少东西,有留守宫中的福宽与竹笑打点的三四个大包袱,一应冬衣、日用器具、惯常吃食俱全,琼枝仔细翻着,笑了:“果然不愧她们两个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