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心里更有底了,其勒莫格就在屏风外向殿内请了安,他昨儿狩猎时受了轻伤,倒不严重,但康熙不放心,让他留在行宫里养伤,也算帮了娜仁一把。
要不然娜仁要做这件事,又得多绕一个弯子。
此时人来了,娜仁也没多磨叽,干脆道:“三哥,左右你带着伤,搜寻皇上的事儿你就别去了,你现在去太医们所在的地方。搜寻皇上有噶布喇大人主持,鳌拜在里面没有动手脚的机会,那么最危险的就是太医院。你现在过去,带上冬葵和唐百,他们两个都有几分拳脚在身上,能帮到你几分,万万要保太医们平安。”
娜仁言及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太医院里的人未必都忠于皇上,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鳌拜的人一定是安全的,不是他的人一定是危险的。没听说吗?刺客有可能就在行宫内,随时可能伤人……”
她嗤笑一声,似有些不屑,又是无奈:“别人我不知道,但唐别卿唐太医与周兴伟周太医可信,一定要保他们平安,不然届时即使皇上归来,受了什么伤,咱们不通医理,还不是太医说什么是什么?届时,才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而是哪位太医给皇上看诊,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
皇后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抿抿唇似要说什么,昭妃已道:“太医院的人我都不敢说,但有一个人,石鑫和老太医与鳌拜来往极密。”
她这话一出,满座皆惊,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昭妃回头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贴身宫女,其中一人惊慌低头,昭妃一扬嘴角,似是讽刺,十分冷淡,“我亦是大清臣民。”
其勒莫格拧着眉,问:“那唐别卿唐太医……当真可信?”
“可信。”娜仁道。
“好。”其勒莫格点点头,行礼便要告退,皇后忽道:“博尔济吉特大人!”
其勒莫格忙道:“臣不敢当。”
皇后拧紧帕子,一咬牙,道:“章知微,章太医,可信。”
她这话一出,秋嬷嬷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十分着急,皇后摇摇头,对她道:“嬷嬷,大局为重。此时能多保下一位太医,便能给皇上多一分生机。”
况且朝中与宫中太医有往来的人家不少,章知微医术虽然不错,在太医院里却并不是什么紧要位置,窥探不了圣体,让人知道无妨。
她言罢,又将几个身上有力气的太监指给其勒莫格,其勒莫格领命而去,皇后才对娜仁一笑,道:“慧妃娘娘好胆气,好智谋。”
“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娜仁道:“刚才那样的威势下还能从容开口,皇后娘娘才是让人敬佩。比之娘娘,妾身多活这两年,仿佛也只练出一身凭着家世耀武扬威的纨绔做派。”
她是刻意诙谐,也确实让殿内人忍俊不禁一下,然而转瞬,便又都开始挂心康熙的安危。
隆禧到底还小,刚才又哭又闹的,情绪太过激动,没一会儿就困了,乳母在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皇后道:“抱着阿哥去内殿炕上歇歇吧,这会子,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隆禧离开这眼前就是了。
乳母忙忙应着,上前来抱隆禧,隆禧扯着娜仁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娜仁被他看得心都软了,低头哄道:“去吧,去睡一觉,醒了皇兄就回来了。”
果然不出娜仁所料,噶布喇主持,索尼与苏克萨哈盯着,鳌拜没在侍卫寻人中搅浑水动手脚,很快就传回了康熙的消息。
一听內监传说人找到了,皇后猛地松了口气,手中抓着的茶碗跌落在地她却无暇顾及,噌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要出去。
娜仁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又按住了猛然站起也要往出去的佛拉娜,道:“这会人还没回来,出去也是添乱,不如把太医召来,备好药品热水,就等在寝殿里,岂不更方便?”
“对。”皇后一叠声地吩咐:“快传太医,让茶房烧好热水,巾帕绷带都要备干净的,创伤止血的药品、紫金锭活络丹都备好了,咱们去皇上寝殿,参汤养心汤也都要备好的!”
难得这样的关口,她却没有着急乃至失了章法。
等到康熙被人带回来的时候,已是万事俱备,太医一群涌了上来,其勒莫格转身的瞬间匆匆对娜仁道:“确实有‘刺客’混进了太医们的驻地,许是看不上这群‘文弱书生’,派去的人不多,都被拿下了,不过嘴很硬,没问出什么。”
“也问不出什么,没准儿过一会,就要传来他们服毒自尽的消息了。”娜仁眼神冷厉得吓人,康熙一身是血地回来,着实让人心惊胆战,她也吓了一跳。
福全、常宁两位也负了伤在身,皇后指了两位太医过去给他们疗伤。这二人不同于康熙,无论太医是不是鳌拜的人,都会尽力医治,故而皇后并不担心,只攥着帕子站在落地罩帐子下,盯着给康熙诊治并清洗伤口的太医。
听到太医说:“出血虽多,却未伤及心脉,好生安养,便能恢复如常。”唐别卿说着,又从药箱中取出丸药,与诸太医看过,对皇后回道:“现下,微臣与皇上用止血通络的丸药,再以针刺止血,开一方养心汤……”
“养心汤有。”皇后忙道:“小茶房备着的,还不端了来?”
唐别卿道:“既有,便用养心汤送服此丸药最好。”
一番忙乱之后,总算将康熙的伤势处理好了,几位太医下去商讨方剂,娜仁见皇后站在床旁滴着泪拧帕子,走过去轻声道:“索中堂在外,许是有话要与娘娘说,也过膳时了,命厨房备些简单点心,为了寻皇上,都忙乱一上午了,且先给前头诸位大人送去。再有,听太医说,皇上这只怕不是一朝一夕能醒来的,您一时着急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