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她握了握娜仁的手,笑眯眯道:“一转眼,咱们娜仁也大了,小丫头就该穿鲜亮些的颜色。那孔雀蓝的蜀锦,用淡黄的宋锦滚镶,绣上颜色鲜亮的格桑花,秋日里穿着,日头底下最夺目好看。”
苏麻喇在旁边连声附和,娜仁无奈,只得道:“是,回去就让乌嬷嬷裁一身那样的衣裳穿。”
“不用你身边的人。”太皇太后摇摇头:“回头让针线上的人做,这京里时兴的样式啊,还得是他们最知道。”
一路闲话着走回太皇太后的寝殿,娜仁与苏麻喇服侍她拆了妆发,太皇太后便道:“让小丫头们伺候就是了,苏麻喇你歇着,娜仁你也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早些睡。明儿早上玄烨来请安,太医院来报他进来虚火旺盛,还得劳你给他煲一盅荷叶粟米粥。”
她说着,回头看了娜仁一眼,似嗔似怪:“那小子被你惯得口味挑剔,御膳房做得被他挑出千百个不是来。”又忍不住添了一句:“近日气色瞧着倒好了,将要入秋了,天凉,若是心口疼可不要忍着,定要一早请太医来看脉开方,才稳妥呢。”
娜仁笑呵呵地应着,向太皇太后微微欠身告退,又道:“您早些歇着,前儿赵太医来请平安脉,可是说了您不好熬夜的,耗心血。”
“好好好!你也早些歇着,莫要夜里翻书,那可最是熬神。”太皇太后满口答应着,又指着她对苏麻喇笑道:“看咱们家这个小管家婆!”
娜仁无奈笑笑,领着贴身侍女琼枝慢慢退下了。
她一离开,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太皇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方才轻叹一声,对苏麻喇道:“是玄烨没福气,也是爱新觉罗家没这个福气。”
苏麻喇知道她说得是什么,眼睑微垂,缓缓道:“赫舍里家的格格也是个好的,是京里有名的‘四全姑娘’,能得她为后,也是咱们皇上的福气。”
“只是可惜了娜仁,在我身边十几年,出落得这样出挑,却也被绑在了这深宫里。”太皇太后忍不住要叹息,又有些不忍:“若是出去,虽然她阿布官爵不显,却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配个亲王也是足够的。”
苏麻喇默默半晌,终是轻叹着道:“格格出去了,以后的日子未必有在宫里顺心,在宫里有您和太后,还有与皇上的情分在,又是咱们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皇后也不敢慢待。”
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精于厨事,长于针黹,御下有度,性情宽和,胸襟豁达,处事明白。这样的女孩儿,到了谁家都不会差,是我耽搁了她。”
苏麻喇只得沉默不语。
良久的安静过后,太皇太后自己接着领口的琵琶襟扣子,低声嘟囔道:“反正我在一日,谁都别想欺了我家丫头去。”
“唉,这才是呢。”苏麻喇笑容在脸上绽开,又听太皇太后问:“娜仁屋里的金珠、银珠都到了出去的年纪,我看她身边那个叫岂蕙的不错,很稳重,可以提上来,乌嬷嬷和你说了吗?”
苏麻喇道:“略提过一嘴,没细说。”
“那就慢慢看着吧,若她真到了搬出慈宁宫那天,我少不得从自己这里给她两个好的镇镇场子。”太皇太后一锤定音,苏麻喇含笑称是。
且说娜仁那边,她住在慈宁宫的偏殿里,回去的时候殿里还掌着灯,乌嬷嬷领着宫女针线,见她回来忙迎上来:“格格可算回来了,这天儿都黑了,这眼看啊就要入秋了,天黑得越来越早。金珠,快把温在炉子上的牛乳燕窝羹端来,小厨房做得桃酥喷香,您一定喜欢,不过不许多吃,晚上吃多了那东西不克化。”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娜仁一一应着,笑眼弯弯地托腮看着她,道:“灯下女红伤眼,晚上抹抹牌、说说话的,何必针线呢?咱们这里又不短银子花用。”
这说得是宫中许多老太妃、太嫔平日收着份例和年节赏过日子,手里紧张,要领着宫人针线。
乌嬷嬷听了浑不在意,只道:“打个络子缝个袜子能有多伤眼?她们总是要出宫过日子的,手里灵巧才好。”
金珠端着个茶盘进来,听了这话脸上一红,乌嬷嬷看她一眼,笑道:“不要脸红,嬷嬷说的这都是大大的实话!眼看也到了你们出宫的日子,你可不得好好把手上的活练一练?”
几个小宫女嘻嘻哈哈地凑趣,娜仁在炕上坐了,就着燕窝羹吃了两块桃酥,乌嬷嬷在旁边连道:“多吃点、多吃点才好呢,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琼枝抿嘴一笑:“咱们格格都十六七了,嬷嬷您还当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呢。”
乌嬷嬷睨她一眼:“你懂什么?十六七也是长身子!这时候打好底子,以后嫁人生育都不愁的。”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小宫女脸都红了,娜仁倒是老神在在地,一边漱口一边附和:“嬷嬷说得有理。”
“格格!这话您也敢乱答应。”琼枝嗔着她,把漱盂转手递给小宫女豆蔻,一面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和嬷嬷服侍就够了。”
金珠等人知道她们是有私密话要说,答应着,捧着东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