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珥说:“仔细看,都是真迹。”
暗叹一声大手笔,她留意起落款的朱章,直到看见一幅字。
“月照千峰。”
那一杆浓墨,笔力遒劲,鸿惊鹤飞。
只有今年夏的时间留款,没有章印。
脑海里,某段记忆猝不及防地被打开,孟听枝凝望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
他要是写别的,她绝对不可能认出来,偏偏是这四个字,他在她面前写过,还握着她的手教她写过,这横竖撇捺,她实在太熟了。
那是前年冬天了。
细枝末节记不起来,只晓得是夜晚,她一觉睡醒,不见身边人,披衣下床。
国外的紧急工作隔着时差传过来,他不得不处理。
视讯会议结束,他神情倦怠地在灯下揉眉心,抬眼就看见孟听枝趴在书房门口,软声问他:“我能进来吗?”
他没说话,将笔记本合上远远放到一边,淡笑着朝她伸手。
孟听枝赤着瘦白的脚,欢快地跑进去,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再被轻轻一拽,人就不偏不倚横坐在他腿上了。
他以为是下雨打雷吓醒了她,窗帘一按,月色皎皎,清朗夜幕里隐隐可见小春山连绵起伏的轮廓。
孟听枝从来没有见过包装得如此精致的墨条,木盒油润,镶金嵌玉,是桐花万里,雏凤清声的纹样。
“这是别人送给你爸爸或者你爷爷的吧?”
他曲起指骨,刮了刮她的脸,眼眸微漾道,“孟听枝好聪明。”
孟听枝每次被他夸,是真是假,都觉得难为情。
他那把嗓子一旦染上情绪,撩人得厉害。
她坐在他腿上把玩着,小声说:“我又不是文盲,我上过大学好吗,还选修过中国古代史呢。”
“知道了,女大学生。”
什么女大学生,他一说话就又变调了。
孟听枝不顺着这话继续讲了,回到手中之物上:“这是你家里转赠给你的吗?”
她说话严谨又官方,程濯本来如夜般沉的心境也被她误打误撞搅出几分波澜。
“我爷爷给的。”
她继续问:“很珍贵吗?”
程濯反问她:“你觉得呢?”
孟听枝垂着长睫毛,认真看认真想,然后认真说:“我觉得……是不是这个盒子更贵呢?”
他点她鼻尖:“好聪明。”
孟听枝轻缩了缩脖子,满脸藏不住的温软笑意,她将里面暗藏纹饰的墨条拿出来,看着程濯问:“那我可以开这个墨吗?有点想玩,之前美院安排我们去一个制砚制墨的小镇采风,我那会有点中暑,就没有进那个工坊,周游后来说好好玩来着。”
程濯说着拉开书桌一侧的抽屉,另一手还护在她腰上扶稳她,侧身去取什么东西,问着:“怎么会中暑?”
那都是大二的事了。
孟听枝想了想说:“水土不服吧,采风坐大巴每次都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