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容这群宣府丘八胡来,州衙颜面何在?本官声威何在?”
“老爷……”
黄管家苦口婆心接着劝道:“永宁伯的事迹,您也有所耳闻,他不在山西总兵任上,实在是老爷您的福分。
他总兵虽为一镇武官之首,同老爷进士出身的知州也是不同,然以其伯爵之尊,见官大一级,就是督抚老爷都要给其叩首请安,我等又能如何?”
老管家见知州黄靖已为自己说动,便接着道:“况宣府军马此番过境山西,援豫剿贼,实为奉旨而行之事,督抚衙门皆有布告文书传来,要沿途州府好生接洽,足额供给粮草马料。
而今,其以客军之身,过境代州期间,于我代州治下擅行抓捕之事,虽与法度纲纪不符,然如今事已至此,就算此刻出衙与之理论,恐亦于事无补。”
他扯着知州黄靖的衣袖,往后衙行去,边走边继续讲道:“老爷请想,昨晚何判官与柯守备府衙的那场大火,还有突如其来的暴乱,事前全无一丝征兆,便是一奇;
而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却不闻有城中守卒声音,至今,虽何判官与柯守备府衙火头已然扑灭,却仍是不见有何通报传来州衙,此为二奇;
再者,副总兵姜名武出镇振武卫,负有守土之责,虽州城内乱,未得州衙号令,他无权干预,可这般动静,却仍视而不见,毫无作为,此中蹊跷可想而知。”
“你……”
知州黄靖猛地停下脚步,满面惊疑地望着老管家,道:“……是说姜名武私通宣府兵马,屠戮代州官民百姓?”
“老爷言重……言重啦!”
老管家扯着他继续往后衙行去,嘴里接着说道:“要说姜副总兵事前就已知晓,昨夜会有事发生,且与宣府来的边军有所勾连,这个怕不会冤枉与他。
只是,要说他勾连外人,屠戮代州官民,谈不上,远远谈不上,况且,代州还有老爷您在呢,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
这时,二人已进入后衙的左偏厅内,老管家给黄知州斟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才又说道:“永宁伯的凶名,宣大何人不知?
姜副总兵在振武卫自是说一不二,然又如何能与永宁伯相比,在宣镇指挥使、守备等官将,他杀得还少了吗?
就说如今,他们既敢抓捕州判何文山、守备柯振宇,还会怕再抓一个知州老爷嘛?
到时与何州判、柯守备一般,给老爷按上一个通奴的罪名,一刀砍了,真要到了那时,就算浑身是嘴,也无处述说冤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呀。
非但身首异处,还将辱没祖宗,老爷可要自己个儿好好想一想,究竟要如何处置才对吧!”
黄靖刚才也是一时气愤,又兼在一干属下衙役跟前,总是要顾及自己知州的颜面,不得已罢了。
此刻,回到了自己的后衙,便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再无适才那等勇气,别提出衙去质问那帮宣府来的丘八,就是再出这偏厅,他都不愿意了。
而今,他听了老管家这番话后,尤其是看他最后那个抹脖的手势,心中也觉一寒,颓然坐于椅中,双目再无一丝神采,喃喃道:“如何是好?难不成,我就如此干瞧着,何事都不做了嘛?”
“非也。”
只听老管家继续道:“我等倒是可以就如此干看着,可老爷却是不能如此。”
在知州黄靖满脸疑问中,老管家又为他解惑道:“老爷非但不能干看着,还要对宣府军兵所为,大力支持,更是为其提供充足的过境粮草。”
“这……”
黄靖对于老管家的话,十分不理解,也十分不情愿。
“老爷,这为官之道,也不外乎人情世故。”
管家耐心地为他解释着:“永宁伯麾下兵马数万,力大势盛,且如今州城之事,又已成定局,何必为了他人做意气之争。反倒不如借此示好永宁伯,以为将来进阶之梯,岂非妙哉!”
“可我胸中这口气,就是难以咽下。”黄靖仍是有些不甘。
老管家看了黄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官场之中,向来如此,若想出人头地,便要附庸权贵,万不可行意气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