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乐抿了抿嘴巴,说:“臣哥,你也上/床嘛,我们躺着,我给你讲一个睡前小故事,然后一起睡觉,好不好?”

“……好。”虞京臣听话地照做,也学着傅延乐侧身而躺。

傅延乐想了想,说:“我刚到陆家的时候,还挺怕生的。虽然我内心极度渴望从此不回傅家,就算在陆家寄人篱下也好,但总归是陌生环境,我和陆家也没有血缘亲戚关系,所以刚去的时候都收敛着性子。老爷子从不说肉麻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很凶,但他对我特别好,和陆明鹤没什么两样。”

“嗯。”虞京臣专注地聆听。

“我那时候年纪小,没本事,也没几个钱,心里总想着要报答他。他呢,喜欢花鸟鱼虫,那时候刚养着一只小鹦鹉,特别喜欢。有一次他有事出门,得大半个月才回来,我就想着要帮他照顾好这只鹦鹉,给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虞京臣听着,说:“是不是闯祸了?”

傅延乐挠了挠头,“是啊。我在饲养之前没有查资料、做准备,喂食错误,让小鹦鹉得了食囊炎,去世了。当时我又心虚又怕,怕老爷子回来之后觉得我不乖,把我赶回傅家,所以我就瞒着,可是负责给小鹦鹉喂食的佣人也很害怕。”

“你不敢承认错误,也不想把责任叩到别人头上。”虞京臣说,“那你是怎么做的?让我听听,延乐小时候笨不笨。”

“我太纠结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恍恍惚惚了好久,被陆明鹤给发现了。于是我更害怕了!”傅延乐在被子里蹦了一下,竭力传达自己当时的害怕,“自从我进了陆家,陆明鹤就一直坑我和他一起挨骂挨打,当时我就觉得我要完蛋了,陆明鹤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没想到等老爷子回来,开始追究过错的时候,他竟然帮我扛锅了。”

傅延乐搓了把脸,笑着说:“老爷子追了他一马路,他都被打哭了,但是也没把我供出来。起初我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后来越来越难受,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虞京臣说:“所以你还是选择坦白了。”

“我写了好大一封信,内容集感谢、承认错误、道歉、欠条为一体,偷偷塞到了老爷子的枕头底下,然后从陆家拿了颗熟鸡蛋,一盒牛奶,穿着我之前的那套旧衣服,走了。”

傅延乐还能想起那天他一个人孤独的影子,简直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颓废。

“我外公外婆并不同意妈妈嫁给傅升,妈妈嫁人之后,两边的关系就断了。因为妈妈去世,外公外婆对傅升是恨之入骨,对我也没什么好脸,所以我当时根本没人可以投靠,我更不想回傅家。”

傅延乐叹了口气,语气可怜巴巴的。

“我当时想了挺多路子的,要么去孤儿院,要么去撂摊卖艺,维持生计。但是没等我走出多远,老爷子就冲过来把我提溜起来了,边骂边打我屁/股,说我是个白眼狼,我哭得可凶了。”

傅延乐耷拉着眼皮。

“但他把我抗在肩上,又领回家了。没等多久,我们就搬了家,搬到离傅家很远的地方。我和陆明鹤一起上学,一起下学,总有人问我们是不是亲兄弟,我们谁都不否认,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弟,只是一个和爸爸姓,一个和妈妈姓。”

虞京臣说:“你和他们有缘分,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有一次,陆明鹤他爸妈来家里吃饭,看见我挺不高兴的。他们当着我的面说老爷子是给别人养儿子,把一个外人养在家里,实在是不像话,还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傅升不是好东西,我也好不到哪去。”

傅延乐揉了揉鼻子。

“我当然不好说话,埋头啃鸡腿,但耳朵越来越烫。”

虞京臣的心被拧紧,哑声说:“听说陆老爷子和这对晚辈并不亲近。”

“这对夫妇心性不正,贪功冒进,本事不大,野心不小,就想着等老爷子走了,他们好继承家产。老爷子早就对他们失望了,又怕他们教坏陆明鹤,所以一直把陆明鹤带在身边养。”

傅延乐翻身侧趴着。

“当时,老爷子拍桌痛骂,把两人赶了出去。我永远记得他那天说的话。”

傅延乐垂眼,遮住微红,“他说,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孙子。”

虞京臣伸手,隔着屏幕去摸傅延乐泛红的眼,“延乐,别哭。”

“这个我也控制不住。”傅延乐吸了吸鼻子,“他们对我的好,我是一辈子也偿不清的。要是没有老爷子,你说不定就遇不见我了。”

“所以我也很感激他们。”虞京臣说,“但是延乐,我想陆老爷子并不想让你报答或偿还什么,只要你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再喜悦满足,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