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到了晚间,小太监前去豫王的书房。
曾公公急忙走出来:“怎么?”
小太监道:“公公,那个……宋大人,已经一天没吃喝了。”
中午小太监其实来禀告过,曾公公不以为然,觉着一两顿不吃不算什么,反正饿不死人,等她真的饿了自然不用催。
如今听说又没吃,便啧了声:“这个宋皎,竟然还矫情起来了,她若饿死了自个儿倒好,省了事了。”
正嘀咕了这句,身后豫王淡淡地问:“何事。”
曾公公本想瞒下,但一想,王爷跟宋皎又不是和好如初了,何必避忌,于是入内说道:“殿下,那个宋皎她竟然不肯进食,简直是不知好歹。”
豫王眉峰微蹙,目光掠向曾公公。
曾公公微微瑟缩,正不敢再说,外头又有一名来到:“王爷,门上程御史夫人求见。”
瑭微怔:“她来做什么……”正要说一声“不见”,突然又停了停:“传吧。”
不多时,颜文语被内侍领着来到了豫王书房,她这次来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
丫鬟们等在门外,颜文语入内行礼:“臣妾参见豫王殿下。”
豫王一转头,曾公公等便也退了下去。豫王问道:“夫人为何这时侯前来?”
颜文语道:“为了一个故人。”
豫王早知道她不是冲自己来的,微微扬首:“本王是奉皇上的旨意看管宋夜光的,夫人这般前来于理不合吧。”
颜文语道:“王爷若是怕担干系,无妨,我明日即刻进宫向皇上请罪,半点儿都跟王爷不相干。”
豫王一笑:“夫人请罪与否,跟本王看管人犯,可有任何关系么。”
颜文语看着他淡漠的脸色:“王爷真的一点儿旧情也不念。”
“本王跟夫人仿佛没有什么旧情。”
“臣妾说的是夜光跟王爷。”
豫王仿佛觉着有人往心头插了一刀:“哦?夫人觉着本王跟宋夜光有旧情么?本王怎么不知道。”
颜文语道:“王爷真的不知道?”
豫王看向她:“本王该知道么?”
“臣妾以为王爷确实该知道,当初在颜府里的那件事,如果夜光跟王爷无情,她怎么肯明知死罪,却仍是挺身而出替了王爷?假如是我,我是绝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她冷然一笑:“假如当时出事的是夜光,不知王爷会不会奋不顾身地替她挡了?”
豫王心头一震。
“想来,也不会。”颜文语道:“王爷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觉着你跟夜光没有旧情,但当时夜光对王爷,却确确实实地是赤子真心,只是王爷并没把她的心意当真罢了,就如同现在……王爷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是这么冷心冷面。”
豫王刺心:“住口。”
颜文语道:“臣妾说错了么?”
豫王的喉头动了动:“你懂什么,本王……本王明明已经对她仁至义尽,是她自己不要的!”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个下午,他的心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吻,以及宋皎的那句伤人的话。
颜文语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蹊跷:“夜光不要?王爷是怎么仁至义尽的?”
豫王屏息。
又过了片刻,豫王道:“你想见她,也罢,本王就破这个例让你去见她。来人。”
叫了一名内侍进来,豫王吩咐:“带颜夫人去见宋夜光。”
颜文语临去半是狐疑地看了豫王一眼,却也没再问什么。
宋皎独自呆在王府的阁子里,抱膝坐在窗边上。
她先前睡过一阵儿,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魏家的那一天,是赵仪瑄陪着她在魏家做客,他喝的有点醉了,从后面靠近过来,将下颌搭在自己的肩头,看着外头下着大雨,魏达跟魏宁两个正在那里玩耍。
身后的人也不聒噪,健硕的身体上透出微微的热力。
只有雨声,孩子的欢笑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她觉着很温暖。
如果不知道被喜欢过是什么样的滋味,也许宋皎不会贪恋这种暖意。
但正是因为得到过,知道被那个人抱着的感觉,就仿佛得到了所有的圆满,所以她才害怕失去。
更加害怕太子会有事。
早先在跟太子处于敌对两端的时候,宋皎觉着太子虽然胡闹,但却算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
她觉着赵仪瑄再怎么大闹天宫,最后依旧都会稳妥着地,他永远都不会倒下。
没想到,在动了心之后,却突然觉着他也会受伤,他也会有意外,他也会受委屈,他也会……
她知道不该这么胡思乱想,但却忍不住不想。
而宋皎觉着最对不住的,却是魏家的人。
母亲,应该一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可是魏家的舅舅舅母,尤其是自己年纪大了的外公,还有年纪尚小的魏达魏宁。
他们何辜。
她想求求豫王,但是一想到之前豫王那冷冷离开的背影,她又觉着自己不该开这个口。
她心里猫儿抓挠似的难过,那胸口作呕之意反而慢慢地消失了。
颜文语来到的时候,宋皎正半是朦胧地睡着。
她感觉有一只很温暖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落在肩头。
她心里最惦记的是太子,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赵仪瑄。
但很快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顿时惊醒过来,人还没有起来,宋皎缩了缩身子:“别碰我!”
身后的人反倒吓了一跳,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夜光。是我。”
宋皎双眼睁大,然后她从榻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