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戛然而止。
方才的一通话似乎让它耗尽所有电量,在一声微弱的“滋啦”电流音后,终于连同狭小屏幕上的蓝色亮光也彻底暗了下去。
被冲锋.枪轰开的金属门正无声大敞着,与玻璃破裂的窗户招来了一股又一股“穿堂风”,凌冽的暴雨与狂风冷血无情地砸了进来,淋湿了谢远野的头发与后背。
他一手搂着安怀,一手捏着还没来得及取出的针筒,冰柜的冷雾将他手掌包裹其中,升腾而起的瞬间,又被风带着吹向安怀的脸庞。
冰冷的。
安怀轻轻眨了眨眼,无声心想着,如果他还能感受到冷雾的温度的话。
他已经太虚弱了,腰间的伤因为实在太痛,撑到现在已经直接感觉不到任何疼了,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那几口黑色腐血将他胸腔与喉咙疯狂灼烧,甚至一路漫延至四肢百骸,浸透了他的五感,以至于此时强撑着眼皮,企图看清谢远野低垂的脸庞,入眼的却也只有一片浑浊不清的黑暗。
到最后所剩的唯一触感居然是谢远野的体温。
迷迷糊糊中,安怀莫名感觉谢远野身上是滚热的,与他发烧时候的烫不一样,而是体力严重消耗过度后,心跳狂飙而诱发的热意。
他半垂着眼望着对方的下巴,似乎有水滴从上头淌下,然后落在了他侧脸上。
没有感觉。
也没有温度。
安怀眨了眨眼,终于懂了自己唯一的触感源自何方——那是他被谢远野标记后,而建立起来的信息素联系。
他手指终于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抓住谢远野的衣服,然而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便又无力地朝下滑落——
“啪!”
谢远野猛地抓住安怀的手。
被冰雾熏得指尖发冷的掌心在握住安怀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霎时怔住。
——是冷的。
不止有手,安怀身上的每一个位置都开始失温,先前发烧造成的滚烫体温如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狂消退——就像在昭示着安怀的生命力。
“走吧,”安怀动了动唇,声音低的几乎藏在嗓子眼里,外头的狂风暴雨更是要将这些话掩盖其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拔高声音,说:
“放下我,从这里走吧。”
谢远野握住他的手徒然收紧。
他眼睛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一片,湿发垂落在额间,后槽牙死死咬住,直至口腔漫出一股熟悉的铁锈味,若隐若现地alpha气息在周身蔓延。
霎时间,门口徘徊的丧尸犹如嗅见猎物的猛兽,刹那间接二连三地夺门而入,低吼着朝谢远野飞奔而去!
其中一只步子落后一步,坠落的位置恰好贴着安怀的腿部,它立时血盆大张,沾满腐肉与凝固血垢的牙齿朝安怀重重落去——
“砰砰砰砰!!!”
一连四发子弹赫然从丧尸嘴里穿过!其中两颗更是直接射穿了后颅,带着硝烟,砰的一声重重钉进了后方的墙壁上。
然而这还不算完。
这间实验室距离外头电梯口称得上近,因而那几道剧烈的枪声毫不意外,将外头徘徊的丧尸尽数吸引。
霎时间门外尽是脚步声,混杂缭乱,动静大的整栋楼都几乎在回荡。
可谢远野却像听不到、无知无觉般,飞快把身上所有能脱的衣服都脱了——这还得归功于前些日子总是狂风大作,还得为了装弹与武器而不顾炎热多穿了几件。
他将所有衣服尽数裹在了安怀身上,只给自己留了件单薄的白色打底。
然而最后一件包裹上去的那一刻,安怀突然贴着谢远野耳朵虚弱地说了句:
“我不行了。”
谢远野手指狠狠抖了下。
“你快点……”
安怀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重重捂住,粗糙的手指不知轻重地在苍白的皮肤上重重擦过,谢远野终于颤抖地开了口:“别说话,安怀。”
丧尸扑面而来,他没有起身,也没有闪躲,而是依旧保持着紧抱住安怀的姿势,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里的人。
同时,他右手举起枪,指向飞来的丧尸,摁下扣板——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谢远野在枪声中嘶哑开口,他已经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说给安怀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枪声与雷鸣声在耳边不断震响,丧尸血液喷溅在手臂也无知无觉,他低下头,被雨水淋湿的额发重重抵在安怀的额上。
他们在冰冷的狂风暴雨与丧尸的狂吼中,于这片废墟里,无声地交换鼻息。
安怀睫毛颤了颤,轻轻动了下唇。
但他说不出话了,他只能很模糊的听见谢远野似乎又说:“安怀,你得撑下去,不能在这里,你不能在这里……至少让我带你出去……”
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停歇。
——子弹耗空了。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满地被谢远野扫射倒下的尸体,与后方仍旧不歇止狂奔而来的丧尸;也照亮了谢远野此刻的脸庞。
安怀竟在这一刻,看到了对方赤红的双目——那近乎是无措的。
“安怀,不要睡,撑住……”
谢远野收紧手臂,话语间几乎带上央求:“求求你……”
“吼!!”
三五只丧尸从背后同时跃起,朝谢远野毫无防备裸露的后背飞扑而至!
然而即将落下的前一秒,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骤然从外席卷而来,将丧尸直接刮飞出去,重重砸在旁边的合金桌上,当场将桌子撞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