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呐呐呐呐呐

姬冰玉一口水直接呛在了嗓子里,扶着桌子,咳嗽咳得惊天动地。

鹅,就算了。

狂鹅,也可以算了。

……但是踢屁狂鹅是什么鬼啊!!!

姬冰玉满目哀怨地看着裴乐夜,心中似是涌起千言万语,却又诉说不出一字。

裴乐夜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他现在仿佛被五百只鹅盯上了一样,整个人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裴乐夜摸了摸头,自以为是太疲惫的缘故,正好外头日光渐沉,天色已晚,他便顺势提出各自离去,为第二日的擂台做准备。

众人见此,都纷纷散去,唯独谢喻安没走。

等众人离去后,谢喻安站在姬冰玉身旁,凝视了她半晌,忽地轻笑了一声,轻巧地问道:“那位叫‘四百只鹅’的弟子是姬师妹吧。”

分明是个问句,但谢喻安说得笃定,显然已经料准了结局。

比起每天就知道傻乐的裴乐夜,和心思相对单纯的凤飞霜、钟子期等人,自幼于谢家长大,又经历了许多家族倾轧的谢喻安显然更为缜密。

姬冰玉那些隐瞒的小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姬冰玉也自知瞒不过谢喻安,说起来她本来也不是有意隐瞒,然而任谁听见那个绰号,恐怕都不会愿意承认吧!

姬冰玉强行按捺下自己的羞耻心,企图邪魅的勾起嘴角:“不错啊,鸭头,你猜对了,是我,满意了吗?”

谢喻安侧首,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姬冰玉。

夕阳落下,点点霞光落在了姬冰玉的完美无缺的面孔上。

正所谓“白月美人”,冰肌玉骨,姿容无双,加上身后的斜阳横落,穿过明悟堂青瓦屋檐,更是应该营造出了一股灯下看美人的朦胧美感。

然而,这一切都被姬冰玉的表情毁了。

她的笑容尤其……嗯,倒不是吓人,而是有几分滑稽。

谢喻安也不知姬冰玉想起了什么,眼神蓦地带起了一股杀气,尤其是扬起的嘴角,更显得她的笑容无比奇特,与某日不小心喝到了加醋的曼珠草汁的郦抚卿格外相似。

谢喻安抽了下嘴角,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

“是啊,我猜对了。”谢喻安颇有几分好笑地看着姬冰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恐怕师弟他们很快也能猜出了。”

有了之前姬冰玉听到了绰号后的反应,恐怕裴乐夜等人猜到她的身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闻此,姬冰玉倒也不惊讶,她摆摆手,唉声叹气道:“没事,既然躲不过十五,起码让我苟到十四再说。”

谢喻安:……

该说什么呢?不愧是姬冰玉吗?

谢喻安失笑,又见姬冰玉狐疑地抬起头,问道:“谢喻安,你把我留下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吧?”

就为了戳破她的伪装,然后提醒她马上会被发现?

“自然不是。”谢喻安摇了摇头,他忽然起身,撩起衣袍,郑重其事地对姬冰玉行了一礼。

“谢喻安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这一次,谢喻安没有叫她“姬师妹”,也没像是平日他们胡闹时那样互相直呼其名,而是郑重其事地用上了“阁下”二字。

姬冰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在她反应过来后,慌忙上前扶起了谢喻安。

“谢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姬冰玉被他这动作吓得半死,“你可是我师兄!要是要乾明师叔看见你对我行礼,他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谢喻安摇摇头:“不会的。”他对着姬冰玉温柔地勾起了嘴角。

“从新秀试炼始,师妹几次三番救我姓名,将我于迷障之中点醒,此番更是将我的‘令牌’从谢文瑞手中取得。”

谢喻安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轻声叹了口气:“当日我只与你们说,这令牌可以让拥有者指使令牌上的弟子做事,实则并不完全。”

“不止是做事,拥有此令牌,甚至可以选择一位血缘相近的弟子替命。”

姬冰玉听得毛骨悚然,她瞪大了眼睛:“替、替命?!”

谢喻安颔首,眸色微黯:“在令牌的拥有者的身体遭受重创后,他可以以令牌作为渠道,选择一名血缘相近之人将魂魄寄宿在那人的身上。”

“这样的寄宿只能一次。”

“若是失败,或许就是导致两者皆成痴傻,而越是血缘相近者,越容易成功。”

“故而这些嫡系弟子,皆会在成年之前便挑选好一个与他匹配度极高的血亲。”

显然,谢喻安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血亲\'。

虽然谢喻安没有细说,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但姬冰玉却从中听出了无限杀机。

既然如此,他当日还……!

姬冰玉不可思议道:“你就不怕——”

“不会的。”谢喻安截住了姬冰玉的话头,晚风拂过少年如玉般的面颊,将那有些阴郁的五官都变得柔和,“我做好了准备。”

他认真道:“万无一失的准备。”

姬冰玉下意识想问,你能做好什么准备?还保证万无一失?

可下一秒,她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

是啊,孤立无援的谢喻安能做出什么准备呢?

他既不想牵连照顾他的乾明真人和长清门,又不想牵连他们这些友人……凭借他那样缜密的心机,又如何会猜不到,倘若谢文瑞被揭发后会是怎样的后果呢?

谢喻安所谓的“万无一失”,不过是一死而已。

他的保证,就是在谢文瑞寄宿在他身上的瞬间,以死相抗。

姬冰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地望向了谢喻安,半晌后,忽然道:“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看着姬冰玉惊愕的眼眸,谢喻安笑了下:“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这样想。”

“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会考虑站出来,因为我自身难保,也决不会去做以卵击石、蜉蝣撼树的可笑之事。”

说到这时,谢喻安隐含着阴鸷的眉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柔和。

“但现在不同了。”谢喻安想起当日的自己,竟也觉得颇为奇妙道,“我当日忽然就觉得,若是能以我的性命,换得这几人的劣行被公之于众、被众人唾弃,倒也值得。”

若是放在以前,谢喻安才不会这么想。

什么公平,什么正义,都是骗人的鬼话。

骗骗那些整日泡在蜜罐里的无知幼童也就罢了,却是骗不了谢喻安这样从小泡在苦汁里,见惯了世界冷暖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谢喻安轻声呢喃道:“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