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仙人正在给西王母讲之前他们遇到妖魔的事,任鲥在一边听着,偶尔做些补充。面对着西王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昆仑山与人间原本就是全然不同的境界,况西王母一向离群索居,就算是听了这些故事,也不会再讲给什么人听。因此众人就从发现妖魔占了碧空山的那时候开始讲起,又说了青丘国白如榭的事与他们在“天魔洞”里发现的东西。
西王母久在昆仑山中,对下界之事只是知道个大概。如今归尘仙人将这世间之事细细讲给他听,倒让他长了不少见识。西王母对他们所说的“用魔气修炼”之法颇有兴趣,任鲥便从怀中取出他们在石洞里抄下的纸页,拿给西王母看。
西王母看罢了那张纸,也像任鲥般叹道:
“这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倒也不是寻常人了。也难怪他最终能得了天下,在凡间当上皇帝。只是此法到底过于邪佞,此人结局只怕不会太好。况听你们此前之言,此法如今已然泄露出去。倘被有心人想办法利用,倒还真有可能闹出些非同一般的动静来。”
小玉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了好久,这会儿忍不住插言:
“您既是掌管天之厉的神明,难道不能想些办法吗?”
或许是因为昨天那一场乌龙,西王母对小玉这个小丫头似乎格外宽容慈爱,就算她提出些浅薄可笑的问题,也认真作答:
“我于昆仑山中隐居,顶着个凶神之名,看似手中有些职司,好像有什么权柄似的。实际也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这天地之间的种种瘴气、魔气,固然是由我掌握,不过何时多放出来一点,何时再收回去,都是天意定数,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况且这世间之事,自有其运行的道理,倘魔气在这世间没有了容身之处,自然要回归,倘若人间有人故意收聚魔气,延迟魔气被收回的时间,就连我也没有办法。”
西王母说得是些大道运行的道理,这样的事除了小玉以外,在这里的人本来都应大致懂得。不过有时候浅显的道理反而更容易被人忽略,归尘仙人听完西王母的话,不免心中一动:
“您是说……如今外界魔气横行,果然是有人故意操控的结果?”
听归尘仙人这么一说,西王母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过他一直身处高位,即使略有失言也不要紧,并没有显得怎样慌张。只是将靠垫推到一边,重新坐正了,肃然向归尘仙人道:
“这样的事情,按说本来不应泄露出去。不过你们能追查至此,也着实不容易。看你们实在想要知道,我就给你们交一个底。二百多年前,凡世遭遇大劫,我手中掌控着的魔气也应时出动,生出许多妖魔作乱。后来此劫了却,四海平,九州定,凡间再没有了魔气的容身之地,那些之前放出去的魔气也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我见凡间局势已定,便没有清点魔气的数目,直到前几天,忽然又有些魔气回来,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清点了一下库存,这才发现,我这里藏着的魔气,竟然还欠了三分。”
西王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归尘仙人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看见他的神情,众人心里也都有了数。
西王母口中所言那几天之前回来的魔气,大概就是白如榭一案中涉及到的那些。倘世间只有这么一个白如榭,那当然不足为惧。可按照西王母所说的数量……三分魔气大概足以让半个中原妖魔遍布,全部沦陷,不过现在各处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怕像白如榭那般的情况并非孤例。
倘若这些一下子爆发出来,于这世间又是一场大劫难。真到了那一天,那就无论谁都没法迅速解决,人间又要乱上个百八十年。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西王母的想法却和他们全不一样,即使知道有那么多魔气在下界作乱,他的态度依然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松:
“不过说到底,无论下界被魔气搅成什么样……与你们实际上都没什么关系吧。”
西王母这话还真算是说到了重点,仔细想想,坐在此处的这些人,实际上早已跳出轮回之外。归尘仙人与任鲥自不必提,就连修行上最弱的顾循之和失去了内丹的小玉,遇上妖魔也完全有自保的能力。就算偶尔不小心沾染上一星半点魔气,只要有归尘仙人和任鲥一直在身边,就绝对不会出什么大麻烦。
可他们真能置身事外吗?
且不说归尘仙人的主角梦,小玉如今还顶着青丘国公主的名号,真能觉得那狐国覆灭了也没关系吗?再说顾循之和任鲥,他们在碧空山上相识,有了师兄弟的名分,却是在人间了解了彼此之间的真意。他们在人间的市镇上买过东西,吃过汤圆,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妖魔让那一切全部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