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循之点一点头。他曾多次听任鲥提起,要解决他的问题,只有找到师父才行。任鲥虽说法力强,毕竟不是人类,对他这种普通修行人的事,确实不在行。
他对着任鲥笑笑:
“师兄别心烦,我不急的。”
顾循之越是说不急,任鲥反而焦躁起来。说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焦躁为何物,然而自从他开始为师弟操心,从前未体验过的种种情绪,都纷至沓来。师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倒是让他体验了一把寻常人的感觉。
他心里明白顾循之其实已然时日无多,虽然他给他准备了那么多丹药,还有珍贵的南溟珠,但他归根结底是个凡人。寻常人能活百岁已是不易,顾循之却已经将近一百二十岁。虽说他如今从外表看来也不过像是六七十岁的人,任鲥却知道那其实完全依靠得是南溟珠和灵气的力量。若不是他们出来之前,任鲥硬给他灌了那么多灵气,顾循之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么多旅途奔波。
任鲥知道,如今倘若拿走顾循之的南溟珠手钏,再将他身上现有的灵气吸走一些,他立即就会肉眼可见地枯萎。他就像是一幅古画,看着好像还不错,然而只要用手一触,稍微加上一点力气,就会片片碎裂。
如今他只是靠着那一点灵气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但这种平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哪一天,某一点偶然发生的事件会将平衡打破,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顾循之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虽说他修行的时间不长,不像通常的修行人那样可以准确地预测到自己的大限。但他对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归有点了解,不说别的,他本就明白,在二十年前,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完全衰朽了。他对此的态度也很平淡,并不对此感到恐惧。
就这么放手让他离开,或许是最自然的方式。世间万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本就是最寻常的事,任鲥也该看惯了。可是只有顾循之,他绝对不想要放手。
当然,就算是顾循之真的不幸在之前离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把他找到,当然,如非迫不得已,任鲥绝对不想落到这样的境地就是了。
就目前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啊……
任鲥转头看看顾循之,顾循之向他回以微笑,态度始终淡泊如一。看着他此时平静的面容,任鲥忍不住想起数日之前,顾循之曾以一种难以描摹的决绝神情,狂乱无章法地亲吻着他。他双眼赤红,咬啮他的唇舌,汲取他的津液,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丧失了人的理性,甚至有几分近似于妖魔。
那一次,是他与顾循之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也就是在那时候,他觉察到顾循之不仅仅是□□衰朽,他的心神动荡也已经到了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已经无法承受恶浊之气的侵染,说不定下一个变成妖魔的就是他本人。
那时候他急急转移了话题,用不解风情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惊。然后看着顾循之的眼神渐渐暗淡,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在那之后,顾循之再没有表现出如当日的举止。
任鲥本来应该感觉安心的,不知为何,在内心深处,他却隐约有点失望。至于这失望究竟是从何而来,任鲥自己还没有琢磨透。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