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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事我们哥儿俩在门口从头到尾都听说了,真够您为难的。您心地好,我们愿意跟着您。”

白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个说不出来的道理:虽说这顾先生看起来又胆小又没用,可主上既然将南溟珠献给他,一定因为顾先生有着不为人知的能耐。况且这顾先生心慈面软,跟着他确实比跟着一言不合就说要杀鸭的主上强得多了。

白鸭身上羽毛软软的,摸起来怪舒服,竟给顾循之带来些安慰。

此次他因情势逼迫,竟将多年来藏在心中的隐秘说出,一时间也弄不清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小翠的舌头算是保住了。至于他自己……既然已是风烛残年,又没了什么存活下去的决心,那么到底怎样过……似乎也已经无所谓。

他正这么想着,手上戴着的那南溟珠的珠串突然一闪一闪发起光来。顾循之伸手抚了抚那珠串,只觉其中有丝丝缕缕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

他向着那珠串一笑:

“是你也不肯要我死吗?”

白鸭与珠串带来的这一点奇怪的安抚,竟是让顾循之的心境平和下来,让他似乎有了勇气去等一个回音……无论那回音究竟代表了怎样的结局。如今有南溟珠在手边,若以寻常人类的寿命来计算,他可能还可以活很长时间。无论他与师兄的纠葛是否还能继续,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顾循之这厢得了安慰,任鲥那一边却还处在混乱之中。

他独自一个出了顾循之那小院,天地茫茫,竟不知该往何处去。碧空山上那一处洞府倒是可以栖身,然而任鲥此时并不想要回去。任鲥在人世间游走多年,只以为自己早就为世间万事都找到了应对法门,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任鲥应对世事的方法很是简单直接,譬如说如果有山间小妖来献媚,他就拽着尾巴丢出去;有骗人的和尚道士打着除妖的旗号来打破山门,他就掏空他们的口袋,留下足够修门的钱再踢出去;师弟饿了——给做点饭;师弟不听话——揍一顿;师弟要死了——想办法找药让他不要死。

所有这些事情都非常好解决,轻松,简单,在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一到两个步骤。就算师弟要死了这种事,在他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至于人类的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这种事,并不在任鲥的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看来,既然顾循之曾经修行过,就已经和寻常的凡人不一样了。

任鲥本来自认为已经掌握了解决一切的妙法,却对新出现的情况束手无策。往日的经验从未告诉过他,倘若师弟对他心怀爱慕,他应该怎么办。

任鲥也曾见过旁人娶亲成婚,也曾见过痴男怨女抵死缠绵,却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与他有关,尤其是发生在他和他师弟的身上。根据他平时做事的一贯态度,他应当满足师弟的愿望,但师弟的态度似乎也很难说清……他似乎不是很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边。

任鲥感到胸中刺痛,却不知缘由。他觉得面上潮湿,伸手一摸,竟沾了满手的眼泪。

他满心惶惑,离开京城,前往他的故乡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