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泥土房,傍晚的余晖将落,屋子里光线昏暗,火炕上孤单单的躺着一个老妇人。
高秀芬出气多进气少,脑子却格外的清醒。
她记起来高考那年因为父母将她的大学名额卖掉,而第一次与家里发生争吵。
她记起争吵过后,便在下乡青年于大海的追求下嫁给他。
她记起父母带着弟弟搬进城里一年后,于大海带着她也返了城,为了能让嫌弃她是农村人的于家人接受她,上到公婆,下到离了婚的小姑子及小叔子,她卑微的把一家老小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仍旧没有换来于家人的喜欢。
她记起撞破于大海出轨初恋,她像泼妇一样闹了三天三夜,于大海不但没有一点悔意,反而明目张胆的与初恋搞在一起。
她记起三十岁时,于大海从厂子里辞职下海经商,终于不怕离婚她像泼妇一样的闹而影响他的声誉,和她离了婚。
她记起她一个人回了老家,在这个要倒的泥土房里一住就是十年,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如今她不过才四十岁,怎么老的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呢?
她知道她要死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如果有来生,我我一定做一个好贤妻好儿媳”
——除非他们家祖上冒青烟,才会再这么做,她要有仇报仇,将今生活的憋屈都还回去。
可惜,一口气没上来,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高秀芬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哐当哐当’的轰隆声响起,高秀芬猛的睁开了眼睛。
四周人挨人,她正坐在地上。
身侧的说话也同时传进耳里。
女人不瞒道,“又不是过年,去北城的人怎么这么多。”
“火车什么时候有不挤的时候?忍忍吧,明天一早就到了。”男人脾气到很好,温声的劝着。
女人小声嘀咕着,“过道都坐满了人,农村人也不嫌脏,再说他们这么一坐,怎么去厕所啊?真是碍事。”
男人生怕这话引来众人不满,小声的哄劝着,女人终于安静了。
高秀芬记得这一幕,前世她接到于大海的信说不回乡下了,她就收拾了家当坐火车去城里找他,那时也是有女人这么说,她还和对方吵了起来,闹的厉害了,还是乘警过来这才消停。
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怎么惶然又坐着火车进城了?
难不成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梦?
她回想起死前她的心愿,咬了咬牙,更加觉得自己这是又重新开始一次人生。
重来一次吗?
她咬咬牙,当年于大海以为不能回城了,她又是村里唯一有文化又是高中生,这才对她穷追猛打,可是等一回城,骨子里的清高立马露了出来,看不起她是农村人,却又不明说,每天都指责她不知进步不知学习,她被训的像孙子一样。
至于于家人,一个个在外人面前接纳她这个新家庭成员,转身同样一脸的嫌弃,处处看她不顺眼,处处挑她毛病,甚至一直鼓动于大海离婚。
于大海那种虚伪男人也知道她泼辣,面上嫌弃,也不敢提离婚,毕竟他刚回城里,在厂子里受重视当了个车间小主任,生怕名声想不好,一直忍着。
那时高秀芬为了能配上于大海,白天伺候于家老小,晚上才能抽空学习,甚至考上大学,当她忐忑的和于大海说要上大学时,于大海不但没有骂她浪费钱,还很支持她。
那时她很高兴,直到有一次放假她想给于大海一个惊喜回了家,撞破于大海与邻居赵红梅搞在一起,这才发现两人原来是初恋的事情,而于大海让她出去上大学,完全就是为了有机会与赵红梅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