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泉池中走动,难免荡起一层层水波,圆圈层层荡开,将飘落池面的桃花推远。
温泉池底是有坡度的设计,远处要深一些,慈郎和伊集院就在屋檐下,他们坐下来,温泉刚好没过胸口。
伊集院看着他坐下,又命令一般道:“抬头看。”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慈郎并未思考,随意地抬起头。
视线直直撞入了漫天星辰之中,他瞪大双眼。
浩瀚广袤的无边星野,一眼望不到边际。
是视野逼仄的监狱,和人人低头忙碌、光污染严重的繁华都市,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广阔星空。
不受限制的视野,让慈郎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由。
他紧盯着夜空,不肯移开片刻视线。
不知何时,可能是他对着过于广袤的星空看了太久,就像是看着东京那繁华的夜景一般,心底又悄然滋生出无所归依的恐惧。
孤独使人寒冷。
而温泉水是热的。
慈郎不知不觉向后倾倒,视野中的星空越来越开阔,越来越开阔,随后被泉水模糊,他整个人都落入温泉中,被温热的泉水包裹,就好像被拥抱着一样。
片刻后,他才又坐起来。
他发现伊集院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慈郎想起那天趴在起居室却给人蓄势待发感觉的俊太郎。
这才察觉自己这一番动作有些奇怪,慈郎反省起来,伊集院不会是以为他想轻生?可谁会在浅浅的温泉池里轻生啊……慈郎讪讪解释:“刚才,有点冷。”
伊集院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慈郎有些惭愧,他未经思考的举动好像惹伊集院生气了。
不过,如果伊集院是以为他想轻生,所以对他生气,这不就说明,伊集院其实很珍爱生命?
那么,伊集院每年都要写下遗书的原因,就不可能是出于对生命的厌倦,儿时创伤、失眠困扰这些猜测完全可以删掉了吧。
想到伊集院很可能并没有因为曾被父母抛弃而一直伤心,慈郎反而为伊集院高兴。
这个想法让慈郎精神起来。
“伊集院,”慈郎靠着池壁,把脖子以下的自己都缩在温泉里,找话题说,“这两天,我拿了你的书看,那本,就是那本,风早婆婆不喜欢你看的书。”
伊集院冷漠道:“你喝一杯都能醉?还是看几天都记不住书名?”
慈郎低声说:“不是啊,是因为遗稿什么的,大晚上说起来,有点那个啊。”
“哦?”伊集院一本正经的淡漠道,“原来狗能看见鬼的传说是真的。”
他才不是狗,慈郎咬牙:“你这人好烦。”
伊集院看他一眼,慈郎毫不心虚地看回去,见伊集院不乱说话了,才继续道:“我就是想说,我发现了,这间温泉旅馆叫‘时烟去’,是你起的名字,对吧?”
其实那本东行遗稿,也没有很厚,就是汉字看起来费力,一知半解的,翻看到一首简单的,而且还包括了[时烟去]的名字,就立刻被慈郎注意到了。
那首小诗就十六个字:诗酒可爱,美人可怜,时吃烟去,一息过天。
“是,”伊集院没否认,“所以呢?”
“没有所以,”慈郎这才意识到这个话题好像有些无聊,“我就是,报告一下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