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工作之后,日常生活中,我其实也很少用这种好像很有底气似的语气说话——我老说这是教师腔。
但是今天在不知觉间,我好像把上课的气势带出来了:“从四点开始,鲛人就已经不能动了,这时想杀鲛人有很多方法——硬生生打死、毒草毒死、香薰熏死——就算凶手看见郎中的毒蜡烛之后临时起意,那也只需要点燃蜡烛就可以让他慢慢死去,并不需要烧他。杀死鲛人是屠妖,又不是杀人,根本不会被官府追查,反倒是把鲛人体表破坏之后,让人误以为镇上死人了,这才引来了捕快。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凶手放火的目的是什么。”
思思提出想法:“会不会正是为了破坏体表?让人觉得死的是个普通人类,不是鲛人?”
我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但凶手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死的是个鲛人呢?如果青玉山道人们知道自己的仇家是鲛人和桃花妖,那我还能解释说,桃花妖怕仇家听闻这镇上出现了鲛人尸体,闻讯赶来寻仇。但这个鲛人从始至终不过是个隐形人,青玉山根本不知道鲛人的存在,那我就想不到桃花妖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烧尸体。换句话说,如果桃花妖对鲛人真有恨意,想杀了鲛人然后去和白狐过日子,那她一开始也不可能去吹熄毒蜡烛了。”
剑客阿奇显然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对我们其他人没有敌意,在陈先生退出公聊之后他已逐渐回到了游戏状态。此时他带着一副好像我的推理很可笑的表情看向我:“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凶手了?”
要是在平时,我可能会怂怂地说“不是不是”,但今晚,可能是之前受到了陈先生那种“作者视角推理法”的刺激,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是真的很有意思。
我今晚是打定心思要做一次撑场子的人了:“是的。据我推测,你的剧本信息大致是这样的——
【我的生平】你是白狐一族,近来修成人形,刚刚下山。你遇见貌美桃花妖,一见倾心,虽然桃花妖已有家室,但你使用魅惑术让桃花妖对你无法自拔——这也就导致了桃花妖同时对你和鲛人心怀爱意。
【近日之事】你的存在被丑陋鲛人发现,你与他大打出手,被他断尾。为了疗伤,你到药铺买了离魂草,敷在伤口上。这个情节导致我们在你房中搜出了带离魂草的绷带,但这其实是作者为了让你有逃脱空间留下的干扰线索——让人误以为你打算用绷带上的离魂草杀人,而忽略你真正的杀人手法。
【今日之事】你前半段应该是没有撒谎,但是从你和鲛人在花魁房中打完之后,你应该就开始编时间线了。
你提及自己和鲛人打斗时,虽伤到他后脑,但未下杀手。你说这是因为觉得鲛人一死,桃花妖必然忘不掉他,更不要说鲛人还是死于自己之手——这个心理描写太真实了,可不是一般人编得出来的,何况你还是个男生,应该不怎么看言情剧,我觉得你的剧本真是这么写的——尤其是,按最终结果来看,鲛人确实并非死于后脑伤,你确实暂且放过了他。
但是这么合理还这么贵的剧本,在你的时间线里却有一个很奇怪的结点——你刚和鲛人在桃花妖的房间打完,三点二刻回到房间休息,竟会在四点一刻起床后立刻到花魁房私会?你就不怕再遇到鲛人吗?还是说,你明知鲛人正在悬壶堂里动弹不得,只有死路一条了?”
思思和碧莲都齐刷刷看向阿奇。
阿奇顿了一下,然后笑笑地摇头:“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别的可能性,因为我确实不是凶手,我的剧本就是这么写的。我并不是专为了私会去的花魁房,我说了,我是因为思念花魁和嫉妒鲛人。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楼上花魁的房间。我从门缝张望,如果看到了鲛人,大不了就再和他打起来。但我看到的是桃花妖,我自然会进去与她相见。”
“我可能不会考虑别的可能性了,”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底气,把话说得相当死,“从我想明白使用延时装置是为了让人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开始,我其实就只怀疑你了,因为你在四点一刻突然去了花魁房间。而且因为你暴露了你放过鲛人时的心理活动,所以你的行为逻辑也就有了。”
我继续推测他的剧本:“三点二刻。你虽伤到鲛人后脑,但是为了得到桃花妖的心,你选择放过他。从这时开始,你想的就是,不仅不能让桃花妖知道自己杀人,还要让她连死的是谁都看不出来。”
我说:“所以其实你是唯一一个有理由放火的人。在和鲛人打完以后,你可能确实短暂昏厥过,但是你应该不是四点一刻醒过来,而是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