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涛涛,山峦叠翠。
一阵风吹过,凤鸣山上的雾霭被吹散些许,浓密树影晃动,发出呜咽之声,宛若龙凤于此间高鸣。
王乐平披着宽敞的蓑衣,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跟在沈潇潇身后。
在他身后,沈默和几个出身刑狱司的暗卫,紧紧跟随。
现在天还没亮,哪怕他们只是行走在凤鸣山山脚下,道路依旧崎岖难走。
走得久了,王乐平抬手,抹去额角的汗。
他仰头看了看前方依稀可见的小村子。
王乐平摸着怀里的“慕”字令牌、郁家少主令牌以及刑狱司少卿腰牌,神情那叫一个振奋。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拿着这三块令牌来与一个神秘人接头,但这已经足够王乐平高兴的了。
师妹果然懂得欣赏他的才华!
还有卫大人,居然这么信任他,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来。
慕秋/卫如流:……其实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最容易说服对方。
……
昨天下午,王乐平正站在停尸房外,百无聊赖守着尸体。
一个年轻男子过来寻他,请他跟自己走一趟。
王乐平认出他是卫大人身边的护卫,名字似乎叫沈默,不疑有他。
停尸房距离知府衙门西门不远,沈默早已调开附近守卫,轻松带着王乐平混出去,到了知府衙门附近的一间屋子,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沈潇潇。
在王乐平离开后不久,易容得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了停尸房门口,抱着刀坐在地上,仿佛是在睡觉。
现在,王乐平已经抵达村落前。
在他的屋子里,还有个“王乐平”在熟睡。
天际才刚拂晓,慕秋便醒了。
白霜伺候她梳洗,有些心疼:“小姐不再多睡会儿吗?”
慕秋用打湿的帕子净了净脸,精神不少:“睡不着。”
她在屋里坐不住,也没什么胃口,走出院子散步。
扬州城里,只要是对她有过些了解的人,应该都知道王乐平与她关系匪浅。
观那少年行事,应是心思缜密之辈。
他应该也知道她不适合过去接头,那么王乐平代她过去接头,少年应该能想到的。
昨天做出决定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慕秋却有些担忧。
不知道自己把师兄牵扯进这桩案子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师兄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很难猜到这里面潜藏着多少危险,她却不能不为他考虑盘算。
而且……此行能否顺利与少年接触,从他那里获得线索?
慕秋绞着手帕,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微凉的清晨,她的手心生生渗出冷汗来。
但再多的担忧,她都不能表现到脸上。
“过来找我?”
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是才练过一套刀法,冷冽的音色间夹杂淡淡沙哑。
慕秋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卫如流的院子外边。
以他的武功,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她过来了。
慕秋霍然转头,隔着半人高的门,与站在院中,只着单衣的卫如流对视。
淡薄天光洒落,自上而下笼罩着他。
卫如流那黑沉的眼眸,亮若寒星。
随时可化作劈斩开迷障的利刀,但下一刻,又似乎化作绕指柔情。
突地,慕秋想起醉酒时发生的事情。
她解释道:“我今天起早了,在郁府四处闲逛。”
又往后退了一步:“你继续习武,我就不多打扰了。”
“回来。”卫如流说,“若是无事可做,那便看我习会儿武吧。”
慕秋脚步顿住,慢慢走了过去。
紧闭的院门从里面打开。
慕秋扶着门框走入,才瞧见门边立着个看不清面容的暗卫。
方才正是他开的门。
卫如流的院子很空荡,不仅是石桌石凳,连棵树都没有。
这些东西在他住进院子当天,就被他命人斩掉了,留出足够的空地给自己习武。
慕秋也不讲究,走到通往主屋的三级台阶前,抚平裙摆,抱着双膝坐在那。
见她坐好了,卫如流方才重新习武。
他的习武其实很枯燥。
劈,斩,挑。
这三个用刀的基础动作,被他反反复复练习。
只有眼力极佳的人,才能发现他每挥出一刀时,夹在刀刃处的微弱气流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正因如此,挥出上百刀,卫如流额角碎发贴在颊侧,脊背渗出薄汗来,轻薄的里衣被汗打湿,与他肌肤相连,勾勒出精瘦的腰身。
慕秋……
慕秋人都坐在这里了,眼神无处可避,干脆大大方方欣赏着他。
凭心而论,撇开血洗刑狱司这个震撼世人的出场,卫如流从各方面条件来说,绝不输于江淮离这位名满帝都的状元郎。
以前觉得他性格糟糕,但现在来看,他对熟人,其实都很好。
也许言语冷淡挑剔些许,可心思并不坏,了解他之后,慕秋甚至觉得他的心思很浅。
是那种,欢喜或愤怒,都能被她轻易感受出来的浅。
她想得有些远了,回过神时,卫如流已停了下来。
黑发如墨,眉眼秾丽。
慕秋问:“结束了?”
“结束了。”
他走近了她,放下手里弯刀。
见她没有动作,他用袖子拭去额头薄汗。
还不够。他想着。